军队行出五里之外,就听见了前方交兵之声,张玄刘备二人心知不妙,忙加快行军,赶上前去,往前行出一里,就远远看见了刘辟的军队应是中了埋伏,此刻已经被一众骑兵两面夹击,刘辟所领大都只是步卒,机动之能哪里及得上骑兵?那些骑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每六人成一队,在刘辟的队伍外围前后游走放箭,刘辟的步卒进退失据,想攻难以靠近敌人半步,想逃却全无分毫退路,须臾之间死伤已经过半了。
张玄急忙与刘备合议,刘备兵分左右,命张飞赵云各领五百骑兵搅扰两侧敌兵,刘备则与张玄一道,中军直入营救刘辟。张飞赵云得令,疾风迅雷一般冲在最前,领着各自兵马杀向敌兵。张玄命步卒将盾牌立于两侧,率军冲向刘辟。
虎豹骑众兵士见对面援军杀来,并不恋战,有条不紊一边放箭一边向后方营寨退去。张玄等人顾不得追击,赶到刘辟军前,此时刘辟手臂已然中箭,他虽空有勇猛之志,无奈却连对方一根汗毛都未碰到便已折损过半兵士,正自愤恨,看见张玄赶来了更是羞愧难当。
张玄来不及斥责他,忙教兵士收整阵型,向后撤退。谁知队伍还未整顿完毕,突然鼓声大作,那些虎豹骑又从刚刚撤退方向冲了回来,这些虎豹骑个个手持强弓,射程极远,在张玄军队近三百步外尤可百发百中,张玄急令持盾兵士掩护在后,同时命弓箭手放箭还击,可距离太远,那些虎豹骑又个个人马甲俱齐备,即便有箭射到身前,也难以伤到分毫。耳听得对面鼓声一变,虎豹骑开始机动向张玄部队两侧移动包抄,刘备命赵云张飞率骑兵迎击,但虎豹骑游走之间井然有序,始终保持两军距离在自己射程之内,不让赵云张飞靠近半分,除了赵云张飞二人各自持弓射倒了几个虎豹骑便再无斩获,反倒是自己这边人马纷纷倒地,瞬间死伤不少。二人知道无法取胜,忙令队伍停止冲击,退了回来。
张玄刘备眼看身旁倒下的兵士越来越多,却别无他法,万想不到连对方主将的影子都还未见到就已经死伤惨重。张玄情急之下命兵士持盾互相攀援,搭起两人高的盾墙,掩护其它人后撤,一时之间倒是抵挡住了不少箭矢,可仍然有不少兵士陆续中箭倒下。张玄知道这只是应急之法,只要对方向两翼包抄完成,甚至更大胆一些直接断其退路,那就再无办法了。
张玄不断观察虎豹骑动向,眼见对方即将完成包抄,就在此时,刘辟向张玄喊道:“主公!刘辟自作主张,乃有此失,实在愧对主公啊!”
张玄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干什么?”
刘辟道:“请主公速速撤离,我带人挡住他们!”说罢不待张玄喝止,已经持盾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喊道:“我帐下之军,不怕死的,都随我冲啊!”
他振臂一呼,所部数百尚存之人皆冲了出来,竟然径自排成两列,以肉身为盾抵挡迎面箭矢,张玄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射死,身中数箭仍兀自站立不倒,险些抑制不住心中悲愤,作势便要冲出去,刘备忙在一旁拉住他道:“公子快走!不然白白辜负了刘辟将军!”
张玄虽然悲痛难当,但知道刘辟将功赎罪之举,实是为大家创造了难得逃生机会,心知机不可失,强忍着喊道:“全部撤退!”刘备急忙喝令所有骑兵各自携一步卒上马,共同逃往汝南方向。张玄骑马走在最后,不住回头望向刘辟诸军,刘辟身在最前,被众人挡住了身影哪里还看得到,想来此刻应是早已殒命。张玄只得把心一横,快马加鞭往城中赶去。
经刘辟一干人舍身阻拦,终于为众人博得片刻逃生时间,虎豹骑见到败军已然走远,再追击免不了就到了汝南城近前,为免城头弓箭手居高临下阻击,也不再追击,径自打马回营而去。
张玄等人回到城中清点兵马,除了刘辟所部两千人全军覆没,张玄刘备带去的兵马也各自折损两百有余,而虎豹骑伤亡者应不过数十人。虽是两方强弱悬殊,但此战败得也着实窝囊。
众人虽都知道刘辟擅自出击有违军令,但他最后也确实是为保众人撤退舍身而死,想来都有些悲痛。张玄看见众人表情,心中沉重无比,但仍说道:“此番失利,刘辟身死亦难辞其咎,我两千多将士皆因他自作主张而死,教训为免太过深刻。今后谁再敢违抗军令,我定斩不饶!除魏岩领所部把守城池,其余各部,全都回营休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离营!”
所有人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急忙整肃所部回营。只有马芸清还想上来宽慰一番,却见张玄面色阴沉如同寒冰,一句话到了嘴边就又憋了回去,只好先行退下。
众将皆已散去,此刻只剩下张玄与刘备二人。刘备宽慰道:“公子,胜败乃兵家常事,断不可因此迁怒于手下啊。”
张玄心中悲痛气愤相互交替上下,听到刘备这么说,才终于开口道:“刘辟意气用事,不仅搭上自己性命,还连累这么多人,我心中实在痛恨难当。”
刘备笑笑,说道:“玄德自举兵以来,经历大小战事不下百场,快意杀敌时有之,仓皇狼狈时亦有之,身旁亲善之人每有离散亡去,感伤在所难免。然我从来喜欢勉为其难,总暗自鼓舞,激昂忘忧。我常与人道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可天下刘姓宗室其实数不胜数,许多早已不将这血统放在眼中,唯只玄德心中常感念文景之治世,光武之中兴,我既生为宗室,就当以万民福祉为毕生志向,身边云集之士,皆知我心意。亡去之人,刘某永志不忘,而刘某死后,唯一可以不至于愧对他们的办法,就是把对他们的承诺实现。张公子,我知你心怀仁恕,但《诗》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疆御。唯仁者能之。还望公子以此自勉。”
刘备这番倾心宽慰,虽不能让张玄彻底释怀,但也提醒了他,此刻断不可将自己陷在愁云之中。回到太守府,张玄思索许久,刘辟意气用事而死实是咎由自取,可他毕竟忠心不二,加上这一战不仅折损颇多,也让我军士气受挫已极,张玄生出念头,他唤来众人,说出了心中想法。
“我打算今夜去将刘辟将军尸身寻回安葬。”
众人听他这话都是一惊,继而纷纷阻止。今天那虎豹骑是如何厉害,大家都已领教过了,生怕再出些什么意外。众人异口同声之余,唯有刘备沉默不语,等到众人言毕,他才发言道:“玄德以为,若公子真能将刘辟将军带回来,城中军民必然受到鼓舞,虎豹骑也会知道我们并无怯战之心。虎豹骑虽然厉害,但若想仅凭骑兵攻城则断无可能,如今曹军战事之重仍在河北。依我看,之所以派遣虎豹骑而来,不过是希望对汝南加以震慑,若能速战速决自然更好,但若知我们展现誓死决心,他们也必会知难而退。”
张玄手下不料他居然支持张玄冒险,均怒目而视,尤其马芸清更是忍不住指着刘备质问道:“刘备!你怂恿我家公子以身犯险,是何居心?若是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还想寻机将汝南据为己有?”
“够了!”张玄怒道:“刘辟将军的教训,你们还想重蹈覆辙么?”
马芸清见张玄发怒,立时噤声不语。
张玄叹道:“总是我治军不严,才让刘辟将军依着从前草莽习气行事,以有今日之败。我本无心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但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我们就断不可再自乱阵脚!此事我心意已决,”说到这里,张玄转身向刘备一拜道:“若张某今夜有失,便烦请玄德公帮我照顾这汝南一城军民吧!”
刘备起身道:“公子放心。为保万全,请公子带上赵云同去,也好支援公子!”
张玄点了点头,手下众人见他已经决定,也纷纷请战,希望能随他同去。张玄说道:“不必了,我与赵将军只有二人,隐匿行踪也算方便,人多反而扎眼。”
既已决定,张玄与赵云待到深夜,便即收拾动身,两人皆精挑战马,备好弓箭,张玄特意将九节杖留给龚都看管,免得落于曹军之手,自己只带了照胆宝剑,一切就绪,与赵云一同往城外而去。
张玄与赵云并肩而行,两人虽明知前方凶险颇多,却都是艺高人胆大,全无惧色,反而言笑起来。张玄问道赵云,以他的本事无论投靠哪位诸侯都必受器重,为何单单选中了刘备作为主公。赵云笑道:“公子怕是对我家主公有颇多误会,当年就连曹操也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天下诸侯,言语冠冕堂皇者甚众,可谁人真正能够做到忍辱负重,百折不挠,为天下生民计?怕是也只有曹操和我家主公了。”张玄听他这么说,若有所思。
两人出城走了不远,二人忽然听到身后马蹄疾驰之声,回身看去,一骑自汝南城向他二人追赶而来,到了近前一看,竟是马芸清。
张玄皱眉道:“不是说叫你们各自回营,不要跟随么?”
马芸清道:“芸清担心公子安危,公子,就让我随你同去吧!公子若有闪失,芸清也不想偷生!”
张玄还欲斥责,赵云在一旁劝道:“张公子,就让她一同去吧,想来刘辟将军尸身应已面目全非,多一个人也好快些找到。”说罢向张玄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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