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无话可说,他献上的这一计,本就是来自于前世用烂了的桥段,说白了就是耍耍小聪明,没料到雷蓉略一思索便指出了其中漏洞,关键说得条理明白,你不认同都不行。
雷众欣慰地抚须而笑,随即又道:“照此说来,此计不可行?”
雷蓉不答,缓步来到门口仰头向天,也不知黑漆漆的天空有什么好看,片刻后走了回来,眉宇间满是欣然之色,仿佛就在刚才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爹,也不是不可行,不过咱们暂时不提那方图,只在松原悬赏捕捉金线绒便可。”
“金线绒?妙计!”周复恍然大悟,鼓掌笑道,“既然金线绒并非生长在本地,那么松原唯一的金线绒便是戴面具之人带走那只,如同方图的同伙多半不知方图已然落入咱们手中一般,这金线绒之事在他们想来咱们也不应该知晓,而咱们偏偏要告诉他们,咱们知晓了。”
“说的没错,”雷蓉对周复反应如此之快也有些惊讶,看了他一眼,接口道:“这样一来,方图的同伙便会依常理猜想,这金线绒之事如此机密,多半是方图供出来的,既然已经供出了金线绒,那下一步会不会把自己也供出来?甚或是已然供出来了,只是咱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而悬赏通告上偏偏不提方图半个字,越是如此,他的同伙越是会疑神疑鬼。”
“所以悬赏一定要高,越高越好!越高表明咱们对金线绒越是看重!”周复兴奋地叫道。
雷众微笑地看着两个小辈一唱一和,心中忽然有种感觉,霹雳雷火堂的将来,说不定便要着落在此二人身上。
待到他们平静下来,雷众冷不防问周复:“你日间不是对唐门主说脑袋不甚灵光吗?那你此时到底是犯了糊涂还是没犯糊涂?”
看着雷众脸上难得一见的促狭,周复一时愣住,满脸尴尬,说不出话来。
雷众见这滑头小子被自己一句话问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雷蓉也抿着嘴飞快地转过头去,双肩不停地抽动。
等到周复离开时,雷蓉送到屋外,小声对他说:“唐门主近年来时常闭关精研暗器功夫,只是听说他手上也只剩下一本武功图谱,又无长辈指点,想来进展不甚顺利,故而显得甚是急躁,他对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也不待周复回答,转身走回了屋中。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盘旋在鼻端,直到被夜风吹去无踪,周复方才如梦初醒:这哪里是劝自己不要把唐无中的话放在心上,这分明是提醒自己唐无中性情偏激,不能容人,不要轻易得罪他的意思……
想通此事后,周复非但没有忧心忡忡,反而是一阵莫名的喜悦,在营房的床铺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唐一中前往落仙坡关隘之后,唐七中接手了求生队训练营,日常操练倒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受罚的人少了很多,而奉命协助的雷蓉依旧很难见到。
与波澜不惊的双峰岭相比,松原各处可谓闹得沸沸扬扬,一则重金寻猴的悬赏告示成了城里城外所有人终日谈论的焦点。
一只猴子,一千两银子,老天爷,告示上写着这猴子一身金色的绒毛,莫不真是金子做的?否则怎么值得了一千两银子?
整整一千两银子,是要用独轮车来推的吧?能买到多大的房屋?多少田地?娶个多漂亮的老婆?很多人搬着指头算来算去也算不明白……好吧,算不出来不要紧,反正,数目大得吓死个人就是……
啧啧,要这猴子的,究竟是哪个败家玩意儿?什么?忆湖庄苏家少庄主苏志高?哦,那没事了,随便败,反正忆湖庄的家产几辈子也败不完。
借用苏志高的名头是雷蓉私下的建议,可就连他老爹苏有信也笑着同意了。
而在一般人看来,这匪夷所思的悬赏通告其实简直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话说不胡乱花钱的纨绔还叫纨绔吗?
可在某些特定的人看来,这简直欲盖弥彰,可笑的荒唐背后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随即荒山野地数天里涌入了无数手持棍棒绳索、猎叉劲弩的人们,在他们想来,猴子嘛,虽然长的稀罕一点,不在这等地方找难道去大街集市上找?
可偏偏晚间松原城一家酒楼房间内,一个三络胡须的青衣老者和一个胖账房也正在谈论此事。
胖账房小心地递上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撮金色的毛发。
老者接过纸包,撮起金色毛发低头闻了闻,又对着烛火看了看,就势在火上点燃,一股刺鼻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老者慢慢将指间的灰烬捻成粉末,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胖账房淡淡一笑,端起酒杯打开紧闭的窗户,耳中一片喧闹,很多人仍旧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千两的悬赏。
胖账房侧耳听了一阵,脸上浮现出讥讽之色,“祸在临头,犹不自知。”嘴里轻声嘟囔着,举杯一饮而尽。
深夜,松原城,一栋孤零零的宅子。
院墙内一处泥土突然向上拱了一下,停了一阵,越来越多的泥土开始松动堆积,渐渐垒成了一个小土包,小土包只留存了片刻便塌陷了下来,原地现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一个光光的脑袋从洞中探了出来,头顶和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黑黝黝地毫不反光,只剩一对狐狸般警觉的眼睛到处张望。
见四下无人,来人悄无声息地从洞中钻出,四肢着地,仿佛一只特大号的壁虎,从低矮的草丛中一直爬上了屋顶,稍顿了顿,然后轻手轻脚揭开两块瓦片,透过屋内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一个满身血迹、乱发如草的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来人很是谨慎,将眼前之人的身高体型与记忆中大致比对了一下,这才从屋顶缓缓垂下一根长长的粗线,线头上绑有一个小小的石子,几番调整后,线头的石子正对在趴着那人露出的半截乌黑的脖颈上。
一只花花绿绿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蜘蛛出现在粗线的顶端,顺着垂下的粗线停停走走,终于爬到石子位置,等了片刻,蜘蛛迅捷地跳到那露出的脖颈上,如鸡啄米般咬了下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