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思不得其解,茫然地望向远方。此时暮色降临,远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知道,在正北方有一座新建的城寨,城寨有个简单的名字:“吕蒙城”。
“吕蒙城”只是个两个月前才草草创建的临时军寨,在第一次到泉陵劝降攻打不成后,吕蒙就发大军建了这么一个城寨,显然是做着长期僵持的打算。
城中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稍稍走近点便传来阵阵激烈的争执声。
“将军,您给评评理,说我不卖力,我的手下在前面拼死拼活的时候,他们的增援在哪?说好的弓箭手压制在哪?”一个粗犷汉子梗着脖子嚷着。这汉子姓顾名锋,出身江东四大姓的顾氏,在军中任别部司马。
“哼!支援?我的人倒是想支援,可还没过河你们就逃了。临阵退缩,依律当斩。”说话这人年纪轻轻,身长七尺有余,一身黑盔黑甲,脸色灰青,看着约莫十六七岁而已,口气做派却是老派狠戾,也不奇怪,这少年姓吕名霸字伯钦,做为吕蒙嫡长子的他自幼从军,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丰富的沙场经验了。
顾峰毫不留情地嚷道:“少给老子说军法,老子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按律当斩?按律你个小娃娃该怎么和上官说话?”吕霸在军中任牙将一职,按职级分是比顾峰低些。
吕霸生得和他父亲一般样子,脾气也差不多,当即就要顶撞回去。
吕蒙开口将二人的争执打断:“好了,伯钦退下。军中议事各抒己见,有理说理,不以身份高低论是非。”
话音刚落,旁边一名马脸的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将军说得有理,咱们就事说事,这两个月来次次打头阵的都是我和老顾的部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个道理?”
吕蒙侧头看了看,这人姓张名隼,是帐中另外一名中级将领,任军司马,出身于四大家族的张氏一脉。
他正想说话,又被吕霸开口抢去:“怎么没有,除了今天你们败得太快,哪次我们没去支援?”
顾峰冷冷一哼道:“你们支援,就躲在后面放几下箭也算?冲在前面死的都是我们的人。我看有些人是想等我们的人死光了再上是吧?”
吕霸气得面红耳赤,刚要反驳,旁边一人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也不是这么说,二位司马,你二人麾下精兵四千,城中守军不过数百,若是尽力攻城的话,第一次便建功了,哪里还会有后面的事?”
说话这人姓周名循字文泰,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长八尺,一袭白衣,外置襦铠,面如美玉,腰细膀宽,姿质风流,仪容秀丽,身侧悬着一把鲨皮剑鞘包裹的二尺古剑,说话时左手总是握住剑首,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顶端的變龙兽首。他是原大都督周瑜的长子,其父早逝,因周都督生前对吕蒙有恩,他小小年纪便跟在吕蒙军中,现任参军一职。此人年纪不大,然而他不仅容貌身形与其父颇有些相似,行事作风也颇有周公瑾的遗风,故时人称之为“小周郎”,是吴国内备受瞩目的一颗新星。
张隼一听怒道:“你什么意思?说谁不尽力?”
顾峰也狠狠地说道:“姓周的小娃娃,老子看你爹的面子,平日里不和你计较,你小子别得寸进尺了。”
周循冷冷一笑没有回答,吕霸却是个暴脾气,张口又说道:“打不下就是打不下,什么看什么面子。”
一时间,双方四人吵成一团,越发不可收拾。
吕蒙听着心中生厌,张口喝道:“好了,吵什么。有功夫嚼舌根子不如想想怎么破敌。如今我大军入荆南两月有余,南郡那边已经有了反应,关云长早晚会来。若是取不了这零陵郡,回去大家都没法向主公交代。”
主帅一怒之威,帐内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都在想:“没错,斗归斗,要是最后任务没完成,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个都不说话,场面登时有些尴尬,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这时,张隼忽然开口道:“将军,刚才吕小将军说末将等人办事不力,这也是实情。”
话音未落,顾峰第一个不乐意了,刚想跳出来说话,却被张隼眼神止住。他接着说道:“在我军中,无人不知吕小将军麾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如请吕小将军出马攻城,也省得大伙回去交不了差,您看如何?”
吕霸刚想跳出来应道:“去便去,谁怕谁。”
吕蒙知道这愣头青又要着人家圈套,抢先开口断然拒绝:“不行。”
顾峰已明白了张隼的用意,冷冷地说道:“将军还是舍不得自家嫡系。”
吕蒙面无表情地说道:“都是我大吴的军队,吕某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只是时机未到,暂不可轻动。”
张隼接口道:“敢问将军,怎样才算时机到了?”
吕蒙一时语塞,平心而论,他本意是想把这支精锐的嫡系部队留住,但当众给人说破却不好下台了。
吕霸年轻气盛,单膝跪地请命道:“父亲,就让我去吧。”
顾峰、张隼二人面带冷笑地插手站在一边看他们父子俩这场戏怎么收场。
吕蒙嘴角抖了抖,终于面色一沉,起身说道:“既是如此,众将听令。”这便不是以商议军情的口吻在讨论,而是以上官的身份下达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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