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澈含下一口酒,看着张仪离去的背影。他并没有留在这家驿站过夜,而是吃过了饭便出了门,走时还不忘回头跟叶澈打声招呼,仍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优雅如流传了数百年的高等贵族。迷人而又致命。
鸩羽千夜给百里屠苏几人打了个眼色。众人也心知肚明,拍了拍叶澈的肩膀便一个个回房休息去了。空荡且昏暗的一楼大厅只有几盏烛火,就连忙碌的店小二也回房休息去了。除了偶尔香醇的酒液划过鸩羽千夜食道顺流进胃里的动静,此为再无声息。叶澈手肘支在桌子上,紧皱着眉头,张仪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不可谓不大。刚入魏国就来这么一手,就好像是你刚穿好泳衣结果发现外面下起雨一样的尴尬。叶澈的眼睛盯着面前空荡的酒杯,一言不发。
“张仪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心烦意乱,破了你的心境。你也确实没到那种宠辱不惊喜怒无形于色的仙人境界,不过你最后一手堪称惊艳。”鸩羽千夜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望着愁眉不展的叶澈轻声说道。张仪刚才的推手确实让他有点意外,以至于让他受了点轻伤。不过到也让他大致摸清楚了张仪的真正实力。
“千夜,我真的有点累了。”叶澈摸了摸额头,苦笑一声。一直以来外人都觉得是他们这些人扶持着叶澈,陪他一直走下去。其实只有叶澈心里明白,这条路,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走。孤独是什么?孤独不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哭一个人笑,这种不是孤独。真正的孤独是就算处于人海之中也会感动没落。遗世而独立,这种,才是最让人难过心疼的孤独。
“累了也不能睡。就算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指着你的脑袋看你笑话你也不能睡。就算磕断了手脚也要头拱地牙咬着石头站起来。”鸩羽千夜婆娑着手里光滑如镜面的紫色葫芦,眼神算不上哀伤,却仿佛颂唱一般虔诚的低垂着。似乎这些话并不是单单对叶澈说的,还是对他自己。
叶澈摸了摸手里的瓷碗,苦笑一声,也说不出什么。鸩羽千夜也不看叶澈,兀自的灌了口酒,轻声说“我十岁那年一个人来到会稽山。知道吗,整座山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在那里整整待了八年,为的就是因为命。我十岁的时候家破人亡,三百四十七口,听起来惨不忍睹。而我八岁那年,周朝没了,整个王宫上万人死于一场屠杀,被火焰烧死的,被刀剑砍死的,悬梁自尽而死的。我都见过,那一夜流的血从王宫大殿一直流到楼梯上,我的鞋底都被浸湿了。我亲眼看见我的母亲受辱而死看见我的父亲被残忍杀害而我连为他们挖块坟地跪地磕头的勇气跟力量都没有。要说累,叶澈,你有我累吗?”鸩羽千夜瞥了一眼有些错愕的叶澈,苦笑不已。
“我们还活着。”叶澈勉强的露出一个还不算难看的笑容。这是叶正修在他小的时候告诉他的。原话应该是人死了就是死的,不管死的多悲壮多冤屈,他都是死了。一个君主的死跟一个乞丐的死其实都一样,不分高低贵贱,因为他们都死了。而活着的人就是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叶澈便头也不回的上了楼,留下鸩羽千夜一个人怔怔的独自饮酒。等到叶澈消失在楼梯尽头的时候鸩羽千夜才喃喃自语道“是啊,毕竟我们还活着。”
鸩羽千夜眯着眼睛,成大事者不谋与众,这是自古以来的名言,对人对事,都很有道理。鸩羽千夜虽然是叶澈的智囊,但有些事情,智囊只需要自己知道,不需要跟谁去说明。一个好的智囊,不是统千军万马不输一仗,也不是运筹帷幄通晓天文地理。而是能够胸藏万甲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这一点,鸩羽千夜做的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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