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灾难是一个急流中回旋的涡流之根源,那么总有人是沉重且巨大的石块或浮木,或因“份量”而保持岿然不动的姿态,或在奋力的挣扎后被携卷,成为新的“涡流之源头”一般的制造灾难的存在—当然,也少不了碎裂的砂石、碎裂的水草和不幸的小鱼细虾,在做着未必徒劳无功的抵抗—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只能稍稍阻止失去意识,被搅碎的步伐,或是灾难也许就将因某种理由在下一刻宣告结束—毕竟,世事无常,无论是正在发生的,还是即将发生的。
—选自《涡流》的开头部分,此乃是开拓时代著名的,英年早逝的历史学家安赫尔·切梅尼呕心沥血所著的遗作。
用力的捶打着心口的位置,以至都产生了几乎要呕出鲜血的错觉—实际上,他吐出的黄白相间的粘液中的确带着不少因焦急而惊恐吐出的血丝—但阵阵急促的痛苦也终于压制住了强烈的呕吐欲望,让管家罗宾终于得以腾出双手,得以支撑起颤抖到几乎抽搐的肥胖躯体,从而得以站起身来。
当他抢在那几个或穿着高跟鞋而步履蹒跚的夫人们,以及在这种时刻,还愚蠢的展示着所谓“绅士精神”的家伙们前进入那银色的漩涡中时,那前所未有的感受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倒霉的遭遇了一次失败的传送—作为一个接受过广泛的、仅仅作为“涉猎”的“继承人教育”的男人,他很清楚传送法术虽然无法被刀剑破坏,但过量其他法术能量的“侵入”可能导致意料之外的结果,至于他是如何识得黑暗法术还要归功于他那个除了胡作非为外别无所长的兄弟,但比起那两个一副江湖骗子样子的家伙木杖前段那一点粘稠恶心的物质,从那个驼背手中那把破琴上散发的可以说有着千百倍以上的气势—在那段短暂而惊心动魄的旅程中,他在周围快速旋转的画面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但建筑风格乃至气候都与这座城市毫不相符的场景,但传送法术最终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他抛到了熟悉的地板上,只是用力过猛,让这位还算体面的绅士一度落到宛若干岸上垂死的鱼一般的,在无法抑制的呕吐和眩晕中用尽全力才能维持呼吸的境地。
这得感谢自己在青年时代曾接受过的,系统的马术和礼仪剑术的训练—虽然那些艰苦努力的痕迹早已被埋没在因参与过多酒会而坍塌的中年人可悲的身体曲线之下,当然,这里也不能排除本应在这个年纪的人心中消失已久的,因某个目标而倾尽全力时所获得的一瞬的力量的存在发挥了相当的作用—总之,他挪动着在破碎的衣物间露出数道触目惊心伤痕的身躯,右手抓住唯一能找到的支撑物—一支被某个糊涂女仆随意丢弃在墙角的折断扫帚,以因右脚踝受伤而变的格外滑稽,比舞台上的小丑还要滑稽且扭曲的姿势,奔向他的目标—走廊尽头一道由金粉涂抹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拱状木门—虽然那名贵的迪达拉斯香木与生俱来的清新淡雅已经被从罗宾嘴巴中散发的腥甜味道完全掩盖了过去。
“男-男爵大人,我有要事报告”此时已经不能再在乎礼节的男人,奋力的推开了左边的门,这几乎让现在的他竭尽全力的重量让他第一次怀疑由他亲手安排的在大门西周以明亮的金色黄铜包裹白银来装饰那个固执的木匠大师未加修饰的部分的“天才想法”是个愚蠢的错误—不过,比起因秉持着最后的礼节,为不打扰主人的午休时间而下意识变的轻声的话语,沉重的金属和灰色的雕花墙砖碰撞的声音明显更引人注意,坐在背对大门的高背扶手椅上的男人终于回过头来,从厚实的烫金书边和牙雕靠背立柱的缝隙中投来了带着惊讶和愤怒意味的窥视。
“你来了啊,罗宾,这可真脏,真没有礼貌啊—”冰冷而带有嫌恶意味的话语,让罗宾的心中宛若传来一声“咯噔”的巨响—尽管和外表不同,陆昂男爵的确和大部分上层贵族一般,重视礼节和规则,以及可以不精致,当一定要整齐的仪容,但身为已经维持关系数十年年的主仆,他们心中早已存在某种默契—什么是可以询问的,什么只能以沉默应对,何时可以维持比较宽松且愉快的氛围,何时又必须要安静的像一只剃了毛,在冷库里呆了三天三夜的鹌鹑—当然,也包括怎样的紧急情况可以凌驾与大部分繁琐的礼节和规矩之上的部分—在那些痛苦但必要的磨合过程中,有所不满的对方只会以眼神和嘴角微妙的弧度变化示意—“无关主人还是仆人,不可当面恶语伤人是马西姆家族必要的礼节之一”—亲口说过这种话的主人,不可能是眼前这粗鲁无礼的家伙,即便他们套着一副相似的皮囊—这般荒诞无礼的想法,在某个瞬间从罗宾开始有些迟钝的脑子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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