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庭训正恨不得堵上程子安的嘴,听到沈十七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就赶紧说:“沈先生请说,愿闻其详。”
沈十七慢条斯理地说:“你看我分析一下,现在情况是不是这样的:卢大人想拿着书离开,包掌柜也同意,但是程大人本着对东林党负责的心,想杀掉包掌柜再离开。”“对!要不然就让他们把我杀掉!”程子安激动地说。
“你先别急嘛。”沈十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卢大人虽然答应不杀包掌柜,但实际上还是心有忌惮的,是吧?”卢庭训思忖良久,尴尬地点了点头。“包掌柜,你是不是也害怕卢大人和程大人以后找你麻烦?譬如,再给我一千两银子,让我把你干掉之类的?”
“唔……”包云卿点点头。
沈十七一拍手:“那很简单啊!让包掌柜和你们在一起,两相监督,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这是什么话!”龙渊有些气愤:“你的意思,难不成还要让他们把少爷带到京城?”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沈十七不紧不慢地说:“卢大人帮个忙,让包掌柜在正阳门附近开一间古玩店,这很难吗?反正包掌柜在京城无亲无故,卢大人尽可随时监看,不用担心他搞什么小动作;而包掌柜就在宫城外面,真出了什么事,跟东厂打个招呼也方便。”
龙渊怒道:“你疯了吗!少爷今年才二十岁,你让他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沈十七冷笑道:“龙兄若真是为了包掌柜着想,就不该如此溺爱他。我和你这种人,从小就游历四方,摸爬滚打,这且不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包家既为古董世家,包兄的父亲和祖父也应该是十几岁就开始跑江湖的吧。——唉,‘立业每在穷苦日,败家多因得意时’。我看这包掌柜白白嫩嫩的,这二十年不知道外省去过几次,苏州出过几回呢?”
包云卿的心弦一下子被沈十七的话拨动了,他喃喃道:“我……可以考虑。”
龙渊以为他中了什么邪,摇着他的肩膀说:“不行!这事太大了,得跟老爷商量!”
“龙兄是想让包大掌柜把儿子劝住吗?”沈十七笑道:“你恐怕要失望了。包大掌柜一心以家业为重,既是为自己的体面,也是为儿子的前途。他五十多岁了还去巴结董其昌,如果真给他一个将店开在京城的机会,只怕他比起小包子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只可惜我看包大掌柜气色不太好,似乎脾肺两虚,恐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的。不过这个机会留给他儿子,他想必也会非常乐意吧。”
包云卿心中一惊:父亲确实说过很多次想在京城开店的话。这好处是明摆着的: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像他们这种主要和官员打交道的古玩店,开在那里无疑是再好不过的。父亲虽然通过董其昌结识了一些京官,但人家都远在千里之外,面也见不着,平时三节两寿都不能去登门拜访,这关系其实也就是偶尔的古玩生意来往,说有则有,说无则无。不过这话父亲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已年过半百,这京城里又没人脉,纵使有钱,想开一间古玩店又谈何容易呢?现在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父亲岂能错过?
这么一想他心情有些激动,竟傻笑了起来。沈十七转身问道:“卢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卢庭训没想到沈十七的点子竟是这么一出。他叹道:“如果真能成行的话,也不是不……”
“不行啊!”程子安拼命跪行了好几步,蹭到卢庭训那儿急切地说:“大人!这包家与京官多有来往,其中不乏魏阉走狗。我们把他带到京城,岂不是养虎为患!”
“不会的!”包云卿走到程子安面前,忽然单膝跪下,拱手说道:“程兄!我包云卿今天既然看到了密信,就必然为此负责。若真的在京城立足,我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程子安惊讶地看着他。
“包云卿,你疯了吗?你知道党争是什么吗?”龙渊抽出云刺走到卢庭训那里,一挥手割开了绳子,接着又割开了程子安和郑戟的绳子,对他们吼道:“你们现在就走,要找麻烦我龙渊随时奉陪!让我家少爷去京城?想都别想!”
“龙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包云卿说得很慢,但语气非常坚定。大家都看着他,一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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