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又行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在常州码头停了下来。甲长指挥着小兵抬了一个熏黑的大木箱出去,对客人笑道:“对不住诸位,昨天烧了底舱的一些货物,我们得处理一下相关事宜,船得明早才能走了。”客人见到箱子纷纷厌恶地避开。包云卿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郑戟似乎不晕船了,四人下船吃了晚饭,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后来天色渐晚,程子安说:“包兄,我们回去吧。”
包云卿点点头。走着走着看见一位老太太,好像想起什么,便和颜悦色地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佛寺?”
老太太手一指,嘴巴漏风地说:“那边有个天宁寺,香火很灵验的。”包云卿便拱手道谢。
程子安说:“包兄,你问这个干什么?”包云卿苦笑:“第一次出远门就碰到这样的事,想去寺里烧香去去晦气。”程子安说:“现在这么晚了,进山门怕也麻烦,还是改日吧。”
“不碍事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花几两银子进去烧柱香,求个心安。”
程子安笑道:“包兄哎,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们行得正,走得端,神灵自然会暗中护佑的。”
“唉,毕竟是商人,平时这些那些的拜习惯了,让程兄见笑了。”
程子安想了想说:“也罢,那我和郑戟先回去,你们小心些,早点回来。”
“有我守着少爷,程兄尽管放心。”龙渊说道。
程子安郑戟往码头回去了。包云卿看他们越来越远,便也慢慢在街上走,但似乎并没有往天宁寺去的样子。他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回头看着龙渊说:“你也看出来了?”
龙渊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包云卿抿抿嘴:“你也觉得那具尸体有问题吧?”
龙渊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就说:“少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寻了一间茶馆,点了几个小菜,然后要了个包间坐下。龙渊给包云卿倒了茶,单刀直入地说:“他应该不是那天客栈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包云卿歪着脑袋问。
龙渊回忆道:“那天在长风客栈,你出去找缪大夫了,我就问程子安那人进来刺伤郑戟的过程。程子安当时有点说不出话,我让他演示一遍。他右手抓住我领子,左手假装拿刀刺向我。我给郑戟伤口包扎的时候就想到,郑戟伤的是右肩。当时又没有搏斗,那就说明这人是善用左手的,是个左撇子。昨天程子安也说了,那人扳指是戴在持刀的手上的。可我看了尸体上那个扳指,明明是套在右手。扳指是习武之人的象征,兼具实用功能,一般不会换来换去地戴,我就有点怀疑了。”
龙渊讲完,见包云卿托着腮静静看着自己,并不吃惊,就问道:“少爷,你又为何感到奇怪呢?”
“也是扳指。”
“啊,和我的想法一样么?”
“不,”包云卿摇摇头:“你没注意?那个扳指是琥珀的。”
“琥珀怎么了?”龙渊有点疑惑。
包云卿笑了笑:“你烧过松香吗?”
龙渊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琥珀,据郭璞《玄中记》记载,是松脂浸入地下千岁而成的。国朝以来辽东盛产琥珀,确实也多出自松树繁茂之地,如果摩挲其表面,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道。琥珀质轻,极不耐热,雕刻时还要经常往上洒水防止其受热变软。如今那尸体被烧成焦炭,手上的琥珀扳指却莫说烧化,连个凹都没有,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龙渊想了想,说:“少爷,你的意思是,尸体手上的扳指是烧完之后套上去的?”
包云卿“嗯”了一声,又说:“如果程子安没说错的话,船上的尸体,好,我们叫他钱小多。那天闯进程子安房间的人,我们假设他叫赵小强——”
龙渊打断道:“少爷,一般这种名字不都应该起个顺口的吗?比如张三李四之类的。”
“啊?因为我觉得钱小多赵小强比张三李四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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