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龙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这猪头肉油放多了。”包云卿从筷筒里抽出两根筷子递给他:“来来来,吃菜。”
龙渊没心情吃。他说:“少爷,按你的意思,小赵是不是还在船上?”
“是啊。”包云卿边吃肉,边若无其事地说。
“呃……那你打算怎么办?”龙渊没想到他这么淡定。
“和这猪头肉一样,凉拌!反正这几天估计那些士兵也不敢大意了。劫,我们四个在一起,还是在船上,想必是劫不走的;杀,底舱都是硫磺,他在无锡的时候就可以把船烧了,岂不比这出偷梁换柱简单?我看他就是想跟踪我们,这段时间要是看见可疑的客人,小心点就是了。”
龙渊点点头:“对了少爷,你为什么不告诉程子安?”
包云卿笑了笑:“你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龙渊苦笑道:“按程子安那一惊一乍的性格,非得闹得让凶手知道不可。小赵如此苦心积虑无非就是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这下我们都看出来了,指不定他还会干出什么事呢。”
“嗯,我也这么想。”
龙渊用手指有节奏地快速敲打桌面。他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对,我还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包云卿用筷子指着肉说:“别想那么多了,快吃菜,菜都凉了!”
龙渊嘟哝:“可这本来就是道凉菜……”
两人从茶馆回来,程子安已经睡了,郑戟犹自抱着剑坐着。他看到龙渊进来,就说:“龙兄,这船上的守卫实在堪忧。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今晚起轮流值夜吧。”
“嗯。”
以后的几天,官船上倒也没再出过什么岔子。包云卿想着凶手可能还在船上,就趁着大家出来透气时不时地去搭个话,但好像没发现谁有什么异常。而且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火的事,多半比较警觉,也就是聊聊天气之类的,并不多言。
坐船的日子乏善可陈,程子安老缠着让包云卿讲一些古玩的趣事。这日下午官船到了徐州,他俩在码头上寻了两个木箱,就坐着闲聊。包云卿看了看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发现这一路往北,码头上的乞丐也越来越多了。
“什么都能作假,太神奇了!这玉器也能作假吗?”程子安兴致勃勃地问。
“能啊!”包云卿笑道:“现在很多白玉不都是用硝子做的么?”
“硝子?那是什么?”
“硝子啊,是用矿石加上玉药烧成的像琉璃一样的东西。一般是暗青色或黄青色,控制好火候也能烧成纯白色。用硝子仿制的玉器,看去比真玉还洁白莹润,所以行内有句话说:‘玉赛硝,必定高。’但它毕竟是人工做的,仿技再高也做不出天然的玉花、玉筋和玉疵,而且还有很小的气泡。程兄如果你以后看到无瑕白玉,千万要小心些,仔细看看有没有气眼外露,有的话就别买了。”
程子安长长地“哦”了一声,啧啧称奇,又说:“除了硝子,还有没有其他作假的方法呢?”
包云卿想了想,说:“听说最近有种方法,是用上好的德化白瓷捣成细末,再用白蔹汁粘调成器物。这种成品干燥后有发光的玉色,最为巧妙。不过我没有见过实物,也不知道到底能仿得有多像。——啊,也有可能是我已经见过了,但是根本没有看出来。”
程子安叹道:“也难为这些造假者了,怎么想到这些办法的?为了骗士大夫的钱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包云卿笑道:“我看不是。程兄的说法是造假者做出假货,士大夫来买,就被骗了;我却认为是士大夫来买在先,人们造假在后。就拿玉来说,我家见过的上古三代之玉,有祭天用的玉璧,有祭地用的玉琮,还有祭四方的圭璋琥璜等。这些都是古人的宗庙之器,也未必见得料子就有多好。但是今人呢?不论是用来做什么的玉,也不论何种颜色,一定要光泽鲜明、纯而无杂。最近西域那边不太平,能进入中原的玉料已经很少了,但士大夫还是要不惜一掷千金买块好玉做腰牌、把玩、笔架什么的。所谓‘白如割脂,黄如蒸粟,绿如翠羽,黑如陈漆’。不达到这样的级别,拿出来都觉得丢面子。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极品呢?程兄你想,如果不是这种风气盛行,人们又怎么会挖空心思研究造假的方法?”
这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程子安尴尬地笑了笑。这时旁边有个中年乞丐右手抱着小孩,左手拿着破碗一步步蹭了过来。程子安以为是要钱的,就顺手掏出几枚铜钱放进他碗里。没想到乞丐得了钱还不走,支支吾吾的好像有话要说,欲言又止。
包云卿问:“大叔,有什么事吗?”
那乞丐往四周看了看,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一个东西来说:“老爷,听您半天了,好像很懂这个,这个东西您要吗?”
包云卿一看,竟然是一只白玉蝉,就把东西接过来仔细打量。只见这只玉蝉形制简古,线条规矩,还有若隐若现的游丝毛雕的痕迹,是典型的汉代器物。他又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玉质,然后闻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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