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商细解说:“大人,经卑职调查,这七十八人原本都是锦衣卫当中的殉职者亲属,其家产为其亲戚所占,导致他们流离失所,他们的丈夫或父亲为国捐躯,是为国之英雄,作为英雄的亲属,却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无论此事落到任何一人的身上,心里都会对国家生出怨怼之心。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他们不会怎样,一旦他们被有谋逆之心的人从中串联起来,他们就会成为一股祸国殃民的反动势力,不得不防。”
况悠之摇着头说:“隐藏在他们身后的指使者是谁?”
纪商沉着说:“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在怀疑,并没有实据,因为他们这些人在同一时间去偷去抢,祸乱京城治安,所以卑职将他们抓进诏狱,意为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况悠之忽然提高嗓音:“你说的冠冕堂皇,做的事情确实落井下石,我来告诉你吧,你抓的那些人,他们的身后并无任何人,不用人去主使他们,他们也会去偷去抢,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活下去。”
纪商似笑非笑地说:“大人,卑职着命惊蛰旗抓人之举是否有错?卑职现在是否要到南镇抚司领罪?”
况悠之无言以对,如果按照纪商的说法,他将那七十八个人抓进诏狱的目的是防范于未然,就算抓错了也无罪可从,最后说:“本官衣襟查明,你开一份签发一份无罪文书,将那些人都放了吧!”
纪商说:“卑职遵命,现在就去将他们放了,卑职会将同知大人的恩典告诉那七十八个人,是况大人体恤他们才会让他们无罪释放。”
况悠之一直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妥,但又想不到是什么地方不妥,现在听到纪商的话,有如一道雷光闪过他的脑海,当即回过神来,他看着纪商那波澜不惊的脸,老奸巨猾的他瞬间想明白了纪商做这件事的意图,心想:“现在是腊月寒冬,那七十八人在外面不但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衣可以御寒,更没有东西可以果腹,如果现在放他们出去,不是将他们赶上绝路了吗?反倒如果他们在诏狱里呆着,监牢可以居住,囚衣可以御寒,囚饭可以果腹,他们在诏狱里不要比在外面好太多,难不成这位纪总旗的目的不是什么狗屁聚众谋逆,而是为了让那些人能有个地方可以过冬?”
老奸巨猾的况悠之将一肚子坏水的纪商看成了善良的小白兔,不过几天,他就尝到了抓狂的滋味,因为纪商的目的不是帮人,而是逼宫,两者天差地别。
他说:“我想想啊,现在还是算了,来年春暖大地之后在放他们出来吧。”
纪商暗笑领命,告辞离开,当他走出同知公衙的时候,看到阳光洒落在光洁的雪面上反射出一阵阵耀眼的光芒,心中的那一阴霾总算消散。
回到惊蛰旗公衙,纪商吩咐说:“从今日开始,咱们分旗的门槛将会被人踏平,而且都是来指责我们的人,三天之内,所有人都龟缩在公衙里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公衙!”
虽有小旗武士同声答应,分旗内原本就设有厨房和宿舍,倒也不为难他们。
当晚无事,次日一大早,果不其然,真的有人迁怒惊蛰旗,全涌过来找纪商算账,惊蛰旗公衙墙高门重,那紧闭的大门被人敲打的砰砰作响,纪商命人不必理会,外面的人敲门敲急了,开始叫骂起来,纪商的祖宗十八代被人顺着问候了几十遍,又倒过来问候了十几遍,但纪商面不改色地坐在他的公堂里看他的书,处若泰然,好像聋了一般,惊蛰旗的其他人对纪商的定力感到无比的佩服。直到中午田妮叫他去吃饭的时候,众人才发现纪商一大早就用棉花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了,合着外面的叫骂声他一句也没有听到,白佩服了一场,这是惊蛰旗全体同仁的一致心声。
当天夜里,寒月的清辉洒落在雪地上,映出一片光亮,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提着灯笼在走在大街上巡逻,这时候,一队约莫十人的队伍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他们穿着夜行衣,带着蒙面巾,双眼如同饿狼般凶狠。
其中一个黑衣人指着前面的一个四合院说:“是这户吗?”
他左手边的那个黑衣人说:“没错,这就是张校尉以前的家,现在已经被他的堂兄霸占了。”
先前开口的黑衣人说:“兄弟们,张校尉是我们的兄弟,昨日我去诏狱看望嫂子了,她的腿被冻坏了,这辈子看来是无法正常走路,小英和小巧两个小姑娘都被饿得皮包骨,说实在的,我在想如果不是惊蛰旗的人将她们抓进诏狱,他们不被冻死也被饿死。”
他朝身后的黑衣人看去说:“我不能够忍受自己的兄弟死后受到这样的对待,如果有人想要退缩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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