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间烈日从容,登高欲作欢歌
举目穷望千里,满山风雨欲来
殷伊缓缓睁开眼睛,房间的环境也慢慢浮现在她眼前:她似乎有些熟悉,四周都挂满了机关之物,床前的工作台上也分布着各种图纸,墙架上全是机关师们用的工具和机关零件。很像她小时候,老家柳县北屋后的一间屋子:那里曾是父亲钟离的工作屋。不过后来,那里被清理成了茅房——钟离老爷早就不碰机关之物了。
她缓缓起身,身下的床吱呀一响,她感到腰间剧痛难忍,手探进衣物一摸,伤口已经都被包扎好,绷带下还有凸起的草药敷在伤口上。
正是她起身的空当,或许是屋外的人听见了床板的声音,走了进来——那人二十出头,相貌清秀,身着布衣,一股子书生气息,看起来柔弱不堪。他的手里拿着研钵和研杵,在磨着什么东西。
见殷伊已经醒来,他笑了笑,说道,“姑娘醒了,伤势可还好?”
殷伊不明白情况,只好暂时把眼前这人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谢过公子,小女子伤势还好,自己能感觉出已无大碍。”
“姑娘不要客气,你可不是什么小女子——你身受如此重的伤,却能闯进秘侦司密室,实在是勇气可嘉。我一介布衣,看姑娘穿着应当不是我辈之人。”
这样的话,眼前这男子应该是知道自己是从秘侦司出来的了。而且还是密室。
“敢问公子,是否是您把我从那密室里救出来的?您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下不才,小通机关之术,用自造的机关钻,试图到那密室里已有半年之久,”男子一边磨着手里的研杵,一边说道,“昨夜刚好钻进那密室,取一我族遗失之物,还发现了姑娘已经昏倒在密室里。在下看姑娘肌肤苍白,起初还以为姑娘已经伤势过重,已经去世了,没想到竟还有呼吸,看衣着也不是秘侦司司务,便将姑娘从在下钻出来的密道里背回了寒舍。”
殷伊看他柔弱的身躯,想必就算是自己的身材,要背回这里也得费不少力气吧。
“哈哈,姑娘一定是看我身体羸弱,实际上在下当时正好装备有自造的机关铠,将姑娘背回这里轻松不过。”这书生一下子就看穿了殷伊在想什么。
那自己这亲肤之伤,恐怕也是他救治的了。殷伊脸一红。
“小女再次谢过公子,若不是公子,小女已经在那密室里丧命了。”
殷伊突然想起自己要找的东西。
“敢再问问公子,小女手里拿的那羊皮纸,公子可一并带上了?”
“带上了,”那人放下研钵研杵,走到工作台旁,从一堆图纸里拿出两卷羊皮纸,“而我……在下要找的东西,也在姑娘手上。”
他要找的东西?除开自己的那份档案,就只有1075年的那份。
“也就是1075年的那份档案。”
殷伊有些惊讶,这人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
“请问姑娘,可是钟离子后人?”
想必他已读过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看的档案了。
“小女并非钟离后人,只是代为取一件档案而已。”
那人笑了笑,将一卷羊皮纸给了她。
上面这样写道——戮令:今因钟离子通北涵,诛其九族,由秘侦司执行。见者杀无赦。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对外宣称钟离家被北涵所屠,对内宣称钟离家通北涵。殷伊不禁笑出了声。她看向署的皇章:竟不是皇章?皇章她从小就经常见,鸡毛蒜皮点儿大的事儿皇章都要印在那旨上,再由别人宣读出来。
“在下也很奇怪,为何这戮令盖的竟不是皇章,按理说秘侦司所有的行动都由皇上亲自指派。
太可怕了。这人要不是会读心术,要不就是太聪明了。
那人见她看完,又将另一张羊皮纸交给她。
上面这样写——戮令:今因诸葛子通北涵,诛其九族,由秘侦司执行。见者杀无赦。这一张盖的是皇章。
殷伊深吸一口气。杀机关师还杀出传统来了?如果这就是眼前之人要取回之物,那么他一定就是……
“正是,在下诸葛子第七代传人,诸葛严之,对外化名严之。”严之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看向殷伊,弄得殷伊有点发寒。
“我清楚了,你认为我是钟离家后人,所以救我回来,希望我能与你一同报仇,对吗?”
“是,也不是。姑娘果然聪慧,不愧是钟离子后人。”
“我并非钟离子后人,我已经说过了。你的家仇也与我无关,但感谢你救命之恩,我愿欠你一个人情。”
“姑娘若不承认也罢,但请为在下再确认一件事情。”说完,他又拿起了研钵研杵,开始研磨。“姑娘的母亲,可姓李?”
没错,是姓李,李之深。面前的男人已经将她看得透透的了,再者他们也并非对手,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投降了也罢。
“是姓李,名李之深。”
“嗯,我先祖诸葛子的母亲也姓李。”
这有什么关系?天下李姓之人千千万万,撞名尚可有一说,撞姓有什么说事?
“她们从前都不姓李,”严之自顾自地说着,抬着头不知道在望着什么,手里研磨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她们的故乡都是希村,姓有希。”
嗯?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岑阳本地人,从希村到岑阳可真是路途艰险。但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有希在很久以前,也不叫有希氏,叫女娲氏。”
女娲。
这个名字,就没有人不知道了。殷伊感到有些上不来气。自己的母亲,是女娲后裔?那自己也便是……
“所以,我们都是娲神后裔,是旧神子民。”
娲神和旧神这两个说法,殷伊都是第一次听到。如果女娲是神,那么那只狐狸是谁?是它口中的神中的一个吗?狐狸会不会就是娲神?这一次,诸葛严之没有从殷伊的眼睛里看清她在想什么。
“如果姑娘仍然不愿意帮助在下,那也无可厚非。但如若姑娘需要在下的帮助,在下一定尽力。”严之眼神还是那样的深,深得像北冥湖般,说话间也将殷伊的路卡得死死的,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卖着顺水人情。“算下来,我们还是兄妹呢。”严之低头看着研钵,笑着说。
是姐弟,殷伊想到,噢不,姨侄。殷伊尽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躺着让她感觉自己很被动。严之立刻出去接了一碗热水,将研钵里的东西全部倒进碗里,又拿研杵搅拌了一下。
“把这个喝了吧,姑娘,这是我用蚀心菇和千幻伽蓝磨成的汤药。我对草药学小有研究,你的伤好得很快,但仍需要止疼。”
这人说什么都是小通、小有的,但看他那聪慧程度,怕都已是大成。殷伊接过碗,将汤药一口喝了下去。好苦。汤药一到肚子里,殷伊顿时觉得轻飘飘的,但伤口确实也不再疼了。
“这是我找到过的最快的止疼的配方,但会有一定致幻的作用,还请姑娘见谅。”
殷伊站起身来,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张纸,一杆笔,写了“殷伊”两字。
严之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这是我的名字,殷伊,”殷伊放下笔,“我确曾姓钟离,但现在我叫殷伊。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帮不帮你,我再做定夺。”
“是,”严之坐了下来,殷伊也回头坐在了床上,“姑娘能否先把那有希剑唤出来我瞧一瞧。”
哎,殷伊叹了口气。随即唤出了剑,努力在狭小的空间里保证它不会伤到严之。原来那剑叫作有希剑。
严之见了剑,啧啧赞叹:“这剑所用材料,皆为上古旧神创造世界时所用材料,剑身的材料化为了世间所有的金属,剑柄的材料则化作了所有的木头,而这看似寻常的蓝宝石,”严之顿了顿,“实则上是混沌之女的眼睛。世间一共有两颗这样的蓝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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