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剑垂王座,俯耳闻鸦语
一入蛮荒境,众神无慈念
“咚咚”两声,门外的人敲了敲殷伊的门。
“伊伊,”是杨云,“我们到了。”
殷伊从床上起身,披好斗篷,走上了甲板。诸葛船前方远处的景色,不似那岑阳巍峨的石壁,反倒是像一个小村落,用原木桩围起的可怜围墙,保护着其中颤颤巍巍的长屋和还算宏伟的宫殿。
“我们现在,行驶在何处?”殷伊问杨云。
“冥湖北的兰斯顿河,冥湖在涵国人口中也不叫冥湖,叫维纳恩湖,意为生养他们的水。”
“我以为冥湖皆在岑阳境内?”
“时而是,时而不是。两国边界战事不断,偶尔有领土变更实属正常。”
“我还听说,北过冥湖皆为冬,但为何这兰斯顿河旁仍然是春暖花开的?”
“他们还说北域人都是妖魔化生呢,你觉得卡里像不像。”
殷伊瞄了一眼卡里,那壮汉正坐在甲板上吃排骨,见殷伊看他便笑嘻嘻地回看了一眼,又埋头继续吃肉。
“要是有呆子妖的话,我觉得北域人都挺呆的。”
“你才见过几个北域人,算上我那俩门卫,总共也就三个。”
杨云说的没错,殷伊撇了撇嘴。
“该把船泊进去了,我去停船,你跟着卡里他们下船吧,切莫轻举妄动。”杨云说完便向驾驶舱走去。卡里也吃完了手中的肉,把骨头丢向船外,便站起身来要领他们下船。
“严司令,姑娘,这座城是我涵国最大的城市,名叫瑟堡,由我洛基领主带领兴建,如今城中已有六千来人居住。”卡里沾沾自喜地介绍道。
涵国……最大?殷伊感觉它可能和柳县差不多大,跟岑阳城则是彻底没得比。
“当然,你们岑阳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小场面,不稀奇不稀奇。”见殷伊和诸葛严之都没什么反应,卡里只好讪讪地为自己解除尴尬。
瑟堡建立在兰斯顿河一处天然的港湾之上,周围的人力船——长船密密麻麻,想必这里真的是一处重要的贸易港湾。除开他们自己,还有几艘诸葛船也停泊在此处,应该是来进货的。
那原木围墙好似装饰一般,连个大门都没有,下了船,四人便直接走上了瑟堡的街道: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荒路。城内人口的确不少,熙熙攘攘的颇有岑阳城的味道。“街道”旁都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一点没有《涵国志》里所谓的寒冬气息。
四周的建筑,都是千篇一律的长屋,不同之处仅在于高矮和大小罢了。据说,所有的长屋都是居民亲手所建。
殷伊不禁疑惑,这样的一个文明,是怎么与岑阳抗衡几百年的。
诸葛严之又看透了殷伊的想法,小声道,“这里虽然看起来颇为落后,但北域人皆武德充沛,对岑阳的战术也早就由决一死战的战役变成了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游击战术。岑阳也是很头疼的。”
殷伊不明就里。
爬上一座小山坡,众人便来到了宫殿的门前。那宫殿样式上就是个放大版的长屋,但修建的还是很华丽,四周高高地翘起红漆檐角,角上各站了一只举目远眺的乌鸦。
进入宫殿:这哪里是个宫殿,简直就是个食肆。长屋中心的篝火旁,摆满了用餐用的大方桌与木凳,有些桌上还有没有吃完的肉和水果。而篝火的另一边,则摆了一张木制的厚实椅子。
木椅上的人穿着似乎是动物皮毛一样的东西,戴着一顶用橄榄叶所围成的皇冠,一头长卷金发和他脸上金色的胡须皆有些参差不齐,而那“王座”旁则斜靠了一把巨剑:金石打造的剑身,黄金所铸的护手,用布带缠绕住的剑柄,无不在彰显着它主人的权力与武力。
“你们来了。”椅上那人见四人走进门,也没有起身,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剑柄,另一只手则撑起自己的下巴。他是王,当然不用起身了。
卡里上前一步,“王,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似乎涵国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卡里口中唯一的尊敬也只是那个“王”字而已。
“我只要了一个人,但这是三个人。”洛基微微附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和殷伊。
“另外两人是来接收王的礼物的。”
“嗯,”洛基又躺了回去,“说得通。你把诸葛严之带去他的住处看看吧,我和这两人说。”
原来都知道他叫诸葛严之。卡里听完,便带着诸葛严之走了出去。还真是没什么礼节,似乎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
“坐吧,来,就坐旁边就好。”洛基指了指篝火旁的两把木椅。
“是。”殷伊礼貌地回应了一声,坐到了篝火旁,杨云则一语未发,也坐了下去。
“姑娘不必多礼,我们不是岑阳,涵国人是不在意这些世俗礼仪的。”洛基的语气亲切了几分,看着殷伊说道。
殷伊几乎又想说一个“是”,她制止住了自己,只点了个头。
“好,那废话不多说,我先说说我的鸦眼的发现吧。”鸦眼?殷伊看了一眼杨云,那是什么。
“我的鸦眼告诉我,直到几百年前,我们的人还在祭拜你们所谓的娲神,我们管她叫弗丽嘉女神……”
洛基才刚开始解释,杨云便打断了他:“你如何认定你们这弗丽嘉女神就是娲神?”
洛基有些不悦,怒道:“是文明的优越感让你说出如此狂妄自大的话的吗?我们这些‘野外蛮荒’之地的敬爱的神,到你口中就一文不值了?”
杨云也不卑不亢,但也不再反驳。
“岑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自大。自大让他们觉得无可匹敌,自大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正因为如此,我们涵国也能将你们那些歪门邪道压制。”殷伊知道洛基说的歪门邪道是指机关之术。
“你们的王,用自己的姓名命名滋养你们的河流,命名生育你们的土地,你们就不感到恶心吗?
没什么好恶心的,约定熟成而已。
洛基发完怒,继续道,“弗丽嘉的泪水,滴落到大地上,变成了维纳恩湖,随后,美丽的女神便深深沉睡。她的四肢变成了涵国的函谷山关,她胸脯的汁液则化为涵国的百千河流,而她的血管,”洛基嘴角带有一丝神秘,“而她的血管,则变成了地脉。”
“地脉是什么?”殷伊准确地抓住关键点。
“我的鸦眼告诉我,涵国境内,有成百上千个弗丽嘉祭坛,这些祭坛或用来求得风调雨顺,或用来求得战事顺利,或用来求得两情相悦。而这些祭坛,它们全都建在地脉之上。”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地脉是什么?”
“我回答过了。地脉就是弗丽嘉女神的能量之源。我们的祭祀用血祭的方式,换得弗丽嘉女神的青睐,也就是地脉的回应。”
血祭,殷伊感到一丝恶心。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原始的事情存在。
“那,请问洛基王,你说的这个地脉,与我们唤醒娲神有什么关联。”杨云从沉默中醒了过来,问道。
“千百年来,我们从地脉中汲取了弗丽嘉女神数不胜数的能量,而她仍然无私地让我们获得需要的东西,代价仅仅是一条或者两条人命。而我的鸦眼告诉我,只要你能将这些能量全部还回去,弗丽嘉女神自会苏醒。”
“你是要我们二人还你们千年的债?”
“不止,还有岑阳的债。那地脉,在你们岑阳也有四处祭坛,不过想必现在早就荒废了。”
“这就是你的价码吗?要我们给你们还债,还要我们给你们诸葛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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