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山间,猗猗耕原陆
竭力事田野,但求乐太平
离瑟堡最近的一个神殿,就在三十里外。
那里早已了无人烟,曾经每年都会有数十上百人在那里被迫流干他们的血液,以求得自己的敌人能在一年之末,寒冬来临前丰收。
据悉,那里供奉的神,叫做弗雷。
相比起岑阳四处可见的巡队,瑟堡几乎没有任何守军。就算见到了,大多数扛着巨斧的北域壮汉也多半是在路边的酒馆大口喝着麦芽酒。
两人正走在出城的路上,虽说这里的守军看似纪律涣散,但看到两个岑阳人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些警惕。一个扛着巨斧的北域人向他们走来。
“两个岑阳人?你们鬼鬼祟祟地是要做什么?”
杨云叹了口气,拿出奥丁之眼,“我们没有鬼鬼祟祟。我们有正事要做。”
那瑟堡士兵见了奥丁之眼,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便坐到了一旁继续和同伴们喝酒,只不过仍然用凶狠的目光看着二人。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太被各种礼节所束缚,都将自己的心理表现在脸上。
这时,卡里从他们后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你们二位是准备走过去吗?洛基王为你们准备了马,就在城外马厩,快随我来。”说完卡里又跑到前面去带路。
马?殷伊只吃过马肉,从来没有骑过马,这下可糟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世又要暴露了,殷伊自嘲地想道。
所谓城外,其实就是原木围墙包不住的地方。想必就算是岑阳城,也可以被称为瑟堡城外。城外的确有一个马厩,里边儿两匹马一屁是光亮的栗色,一匹是纯洁的白色;栗色那匹略微高大一点,相比之下白马更显得玲珑一些。
卡里在前,为他们将马鞍套上马,便将缰绳递给了二人。
“那二位辛苦了,我还得回去看看洛基王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就先行告退了!”说完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那大汉跑起来,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在颤动,看起来颇为憨厚好笑。
殷伊看着眼前的白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杨云投以求助的目光。
杨云笑了笑,一把抱起殷伊的腰,将殷伊送上了白马。殷伊虽有一些不适,但的确现在不是表达不适的时候。
“你若要让她前进,你便两只脚踢一踢她肚子。你若要让她停下,拉一下缰绳便可。马不同于诸葛车,它们是生灵,有智慧,切不可像操纵机关一样操纵它们。”
殷伊将杨云的话记在了心里。
她一踢马肚子,那白马一下窜出去几丈远,殷伊往后一仰,还好死死拉住了缰绳,否则肯定会从这马上摔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样。”杨云嘲笑道,轻车熟路地一踢自己的马,那匹马便沿着道路奔了出去。还没等殷伊反应过来,自己跨下的白马也跟着栗色马奔跑了起来,殷伊差点再次摔倒下去。
该死,干什么不好非要来骑马,哪怕是让我去跟混沌拉拉家常呢?
在路上,殷伊稍稍掌握了一些骑马的诀窍。实际上,若换作一个从小没有碰过马的常人,会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但现在殷伊被困在马上,不得不学会这些技巧。
大概骑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要找的神殿门前。在没有晷钟的北域,两人只能通过看太阳转动的方向大致猜测世间。
本以为北域人的神殿也会跟民房一样,一个个低矮无比,看着就闷得慌;没想到旧日他们对神的敬意还是有的:那神殿几乎和瑟堡的宫殿一样大,石质飞扶壁和正方形的骨架支撑着拱顶。
不过现今,这神殿已经荒废了,爬山虎爬满了整座建筑,门前也都是荒草,就连大门都破败不堪,隐隐约约能看见神殿里面的景色。
“他们对神还挺认真的。”殷伊说道。
“的确,这神殿修的有点儿样子,下马吧,我们进去瞧瞧。”
两人推开蛛网密布的大门,走进了神殿。
殿内,有许多杂乱无章的桌椅板凳,都被闲置在地上,而前殿上有一个柱子撑住的巨大的碗。那想必就是血祭台。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那弗……弗什么?”
“弗雷。”
“啊对,才能把弗雷叫出来打架?”
“试试你的血。”
殷伊走到祭台前,拿起祭祀匕首在手腕处轻轻划了一个口子,任由血液滴落在巨碗中。
殷伊回头,对杨云说道,“没用。”
然而,她回头的时候,杨云已经不见了。
与其说杨云不见了,不如说整个神殿都不见了。
殷伊正站在一片田野上,高高的麦子几乎够到了她的胸前,远处有山,有湖,有芦苇荡,有畜棚,其间几头牛正在阳光下打盹。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正的田园景色。一阵风吹过,她身边的麦子轻轻地扰着她的手腕,手腕上的血,一滴落在地上,便坠入泥土中,不见了踪影。
殷伊用力闻了闻,是成熟的麦芽的味道,一定有人在附近酿酒,这醇香的酒味是从哪里传来的?殷伊还闻到了泥土的香味,和着风的气息几乎带走了她的任何不洁与肮脏。
她彻底放空了。殷伊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胸脯的呼吸,感受手指在麦芽尖的跳动。
“你来了。”是一个轻柔的男声。
殷伊回头望去,是一个北域人,金色的长发,胡须被剃得干净,突出的鼻子如同一把利剑,微微舒展的眉目就是他最好的象征。
男人在晃荡的麦芽中,朝殷伊走去。他将殷伊的手轻轻拿起,放在自己的掌心。
“你的手,就像是云中滴落的第一颗雨点,是朝阳升起时越过山涧的第一缕阳光。”
男人放开殷伊的手,摸向了殷伊的脸庞。
“你的脸,是无尽寒冬的北域能看到的唯一一根春枝,是种满了麦芽的田里,唯一开花的那一朵琉璃百合。
“你的长发,如同绸缎般流在我的手上,却又像空中的飞雁一般不留痕迹地从我手中逃脱。”
殷伊感觉自己流下了两行泪。但她已无力去擦拭。
“请不要再哭了,你的泪水是那样滚烫,犹如大雨中燃烧的火焰。原谅我的失礼,但我不得不这样做。”男人将双手都放在殷伊的脸庞上,为她擦拭泪珠,将自己的脸渐渐凑向殷伊。他在索吻。
殷伊泪流满面,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一把有希剑已在那男人的胸口。
她对不起的,只是自己。她是真希望,自己能够无忧无虑地享受这时光,哪怕再虚假,再刻意。随着一把剑插入那男人的身体,他如同落入柴火堆的纸张一般烟消云散。
“现身吧,弗雷,你的计谋已经失败。”殷伊大声向周围喊道,朝田野四处张望着。
一个头戴铁盔的人从虚空中走了出来:那人比常人大了一倍不止,铁盔罩住他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铁盔上还有两根并非相同的鹿角。他穿着木制的甲胄,那甲胄似乎还在不断……翻涌,让殷伊想起了机关之术。弗雷手里的剑闪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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