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朝廷将领,不思怎么报效天子的信任,只念投机党附逆贼而取巧,何足为数百将士的表率?别人容得下你,我屈鸿偏偏就忍不了。不是想要富贵吗,黄泉之下数纸钱去吧!”一片默契的沉寂中,双眼充红的屈鸿忽然暴跳而起,抽出长刀直接往单幢副砍去。这举动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你要作甚?”正得意洋洋的单幢副,惊恐地发现眼前寒芒闪动,紧急倒退几步后跌倒在地。对方也没和他废话,竖着环首刀直接垂直刺下,划开了他的胸膛并狠狠踩踏。这位图谋政变首功的马前卒,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扭动着,仿佛是个蠕动的虫子般丑陋,很快就没有了知觉。
“屈三,你想作甚么?”卫仪等人惊惧交加,方才只顾着防备阳祯的抗拒,根本预料不到还有别人会跳出阻挠。眼看着他们的功勋即将被抹杀,这群人连忙怒喝着跳将出来,指着劈头怒骂。
那群密谋者们反应强烈,可是屈鸿的身后也站出来不少伙伴,两拨人就在城门口处激烈争吵起来,互相推搡着就差拔刀相向。至于那横遭不测的单幢副,则被同伴们冷落在地面,再也无人理会。他徒然得伸出手臂朝天,仿佛是想抓什么似得胡乱扑腾着,无助得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从颓唐中惊醒的阳祯,感觉到一阵刺鼻的腥味,他连忙擦着脸上的几抹冰凉,手间立时沾染到了粘稠的赤色。原来由于站得太近,溅射出的血迹沾到了脸上,把他从退缩的迷梦中拽醒过来。在这种图穷匕见的时候,即便是只想逃避也无法保证自身,他太小看朝堂政争的残酷了。
“逆贼!”“顽寇!”一贯称兄道弟的羽林军袍泽,迅速撕裂成两个拔剑相向的阵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吵得一团糟,互相咆哮指责着。紧张盘算的主将阳祯,以及倒地濒死的单幢副,被围拢在人群的正中心,不得出入。
“阳幢将,救我,救我!”极度怕死的徐纥,半蹲在地上瑟瑟哀求。
阳祯苦笑着不予理睬,站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此时他自顾不暇。
“我们是天子的近卫,守卫宫门是职责所系。无论这件事缘由如何,将来又会演变为怎样的后果,也不能敞开大门迎入乱贼。否则万年史书、四海百姓,都会不断嘲笑我等贪生怕死之辈,出卖尊严以求富贵。男儿何惜一死,胜于媚骨存世!”在对峙的场面中,就数屈鸿的嗓音最为宏亮,内容也最有意义。
“男儿何惜一死,胜于媚骨存世!”和许多人一样,阳祯被这句话所深深振奋。是啊,或许他初来此世的时候,嫌弃自己的兄嫂和家庭,抗拒自己的身份和命运。可当他在“高昌酒楼”戴上甲胄,不惮高氏兄弟而自称羽林的时候,就和现在是一个感觉。反正都是捡来的重生命,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
“幢将,敌人不到五十步,马上就要入城了!”站在楼台上观望的士兵,趴在城垛上大声喊道。听到这声呼喊,大部分人也和他一样,暂时停止了争执和喧哗,齐刷刷得望向阳祯,等待着主将的决断。
“屈鸿,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带人迎头放箭驱散来者。各位队正,带好士兵把守住宫门,任何人不得擅自放入逆贼。诸君须牢记,我辈是捐躯赴难的武士,不是待价而沽的商人!”短暂的沉思之后,阳祯迅速做出了决定,以近乎咆哮的音量朝着四面吼道。说罢他踢了踢脚边的徐纥,示意其带着尊严昂首起身。
“是!不过幢将,要是有人硬闯宫门的话,我等可否伤人?”屈鸿闻言大喜,可是刚朝着台阶跑了半步,又立刻回过头来询问道。在这生死之际,他自己倒是无所顾忌,可还是担心主将心存犹豫之念,导致手下的人心志不坚、束手束脚。尤其是来的都是羽林军,其中肯定有大人物在带队。
“无论来者是谁,只要擅闯宫门即是逆党,杀贼无罪是功!你们都是按照军令行事,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万一失败也不会牵连大家。”阳祯丝毫没有犹豫,环顾神色各异的众人,斩钉截铁得回答道。
“大势已去,徒死何益?将军不要被误导,害了自己的前程,甚至丢了性命。”卫仪、田端等十余个知情者,都早在单幢副的串联下默认参与,此刻自然是不肯退让。他们的亲故党羽加在一块,也至少有百余人之多。即便面对主将的呵斥命令,此辈也没有遵从的表示,只是念着旧情没有直接动手而已。
“我是亲受天子委任于此,岂能因为畏死而从贼。今日之事,唯有死守据敌而已,其他事情一概不顾。如若谁还要反对的话,那就当面站出来,杀了我之后再去屈膝投降!否则躺在地上的这位,就是从贼者的下场!”面对昔日好友的翻脸,阳祯嘿然冷笑之余,抽出刀来指着横卧血泊的单幢副道。
“这?”卫仪万般无奈,望向同伙们很是不甘。
田端摇了摇头,他不想也不愿与阳祯动手。
“再议者与此人同罪!各队回到岗位,把守宫禁、不得迟疑!”阳祯眯着眼睛,盯着二人上下打量许久,带着杀气从牙缝中挤出这段话来。倘若再有谁敢于抗拒的话,他可就真的要不顾一切下手了。
话说到此处,那些潜伏者互相看看,都不约而同得选择了沉默。也许是往日的情分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阳祯平日的威信使然,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敢在这势均力敌的时候,真的掀起四幢的血腥内乱。于是乎此辈暂且退让,不少人回归队列参与守门,也有的留在原地僵持不动,静待结局。
勉强慑服住这群人后,阳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颇为警惕得扫了一眼,这才匆匆跑上了台阶,扶着墙垛观摩外界。方才的匆忙应对之后,大部分将士们纷纷从命关门,并手执兵器严整待敌。尤其是墙头的几队,按照要求撘弓上箭,瞄准了来者的方向。出于保险考虑,他们对准了地面而非人头。
“放!”眼神交流后,几个队正齐声下令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