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后,俩人自然到了离别时,因为他们都没有考上高中。侃娃回到了村里延续了祖辈传下来的农民职业,刘淮安却在那时去西安打工了。当时也没有电话,俩人好长时间不能联系,刘淮安除了农忙时节和过大年,平时很少回到镇上来,但只要回到镇上,肯定会抽时间到万福村去找侃娃的。
刘淮安到西安以后,先在建筑工地打工,后来竟然慢慢地带人包一些小活。再后来,在社会朋友的帮助下,开始独自联系一些与建筑材料有关的生意了。
现在,刘淮安在他们这群青年人眼里也是小有名气,算是个富人了。刘淮安如今主要是帮西安几个大的建筑工地联系水泥和石子,同时又联系着石灰块往西安周边的石灰粉厂送。他平时在西安忙来忙去,还真是需要老家这边也有一个帮手能够帮忙组织货源,但思量一番,亲戚里没有一个合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刘淮安便想到了关系很铁的老同学侃娃。今年夏收的时候,刘淮安就给侃娃提过联系石灰的事,侃娃答应帮忙联系。就这样,才有了侃娃上山联系石灰的事。
侃娃把山上的石灰厂跑遍了,确定了一家石灰成色最好的石灰窑。跟老板谈妥了价格的事情后,提出了每天供应两车要求。石灰窑老板却有些犯难了,声称石头的供应太过紧张,真不敢保证每天供应两车。侃娃只好又和另外几家石灰厂再去谈了一下,确保了对刘淮安的石灰供应。
(三)
谈完石灰供应的事,侃娃准备骑摩托车下山回家了,却突然想到了他的爱犬黑子。在狩猎人看来,猎狗也是忠实的朋友之一。从感情上来讲,对黑子的那份怀念也是无法消除的。侃娃将摩托车停在山路上,步行从山腰爬上了山梁,然后经后山下到了崖底。
黑子的坟虽然是用石头堆起来的,却因下雨时崖下的洪水带来了一点点泥土和草籽。于是在石头的夹缝中长出了许多的野草。侃娃很快把坟上的野草拔得干干静静,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压在坟堆上。
侃娃坐在黑子的坟边,点了一支烟,边抽边想着黑子勇猛的身姿和每次一起进山的经历。侃娃心想,怎么就物色不到一只像黑子这样的好猎犬了呢,他曾经顺黑子的血脉试着查过,并没能找到黑子的“兄弟姐妹”。
此刻侃娃想做个决定,以后不再狩猎,要好好的过日子,给家里挣钱,让父母让妻子都能够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侃娃想,现在有了刘淮安的帮助,他一定能够做到的。
侃娃继续抽着烟,觉着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黑子了,便决定在这里多陪黑子一会。侃娃又联想到了那个金元宝,回味着父亲讲的那些故事,扭头向着谷底的深处望去,除了满滩的石头,便是杂草丛生的梢林。越往里看感觉越阴郁,大概是崖顶的梢林遮去了阳光。
侃娃想顺谷底往里走走,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走了大概有五六百米就到了转弯处。转过这个弯,侃娃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溜的台阶,完全是人为地痕迹。台阶表面上已被雨水冲刷的很圆滑了,侃娃估摸这台阶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凿的,至少也有上百年了。
侃娃寻思,从这往里走就是父亲所说的大水峪吧。这些台阶完全只是为了方便人们下到更深的谷底,如果不凿这些台阶,从这里到更深的谷底,垂直高度又是五六米。具备猎人心理素质和天生胆量的侃娃下了台阶继续往里走,台阶的下方却向崖下凹进去了,人走到崖底,头顶完完全全的被悬崖遮住了。
再往前更是荆棘如网,梢林浓密,根本就前行不了的。侃娃下了台阶才又向里走了十几米,胳膊上脸上就被野刺刮了好几道血口子,只好作罢。
侃娃顺山路骑摩托车往回走了,心里却越发抑制不住对大水峪的好奇。那里真的有人为凿出的台阶,肯定以前有人在里面生活过。父亲说的那些故事,也许有一些就是真的。改天,一定要带着工具专门进峪里看看。
侃娃一路上有些小兴奋,因为它将石灰的生意联系好了,以后光赚提成就够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了。路过一家商店,侃娃专门给父亲买了两盒好烟,给母亲和淑凤买了好吃的饼干。令他兴奋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做出了进大水峪探险的决定。
回家后,侃娃把烟递给父亲,把饼干放在桌上,准备给母亲和淑凤尝。
侃娃的父亲接过烟,不可思议的看着侃娃。“十块钱一盒哎,你干嘛要买这么贵的烟,过日子能像你这样吗?”
母亲和淑凤也来到房殿找椅子坐了下来,但都没敢吱声。
侃娃笑着说,“您以后就一直抽好烟吧”,然后他就给父亲讲了刘淮安让他做石灰联系人的事。
“哪有这么好的事哩?”侃娃的母亲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刘淮安凭什么这么帮你?”淑凤也是一脸疑惑。
侃娃笑着说,“刘淮安在西安做了好几个生意呢,他在老家这边确实需要一个人给他组织货源,于是就想到我了。他说,我经常在山上跑,对山上的地形和石灰厂的位置也熟悉。”
侃娃端起茶几上的大洋瓷缸子喝了两大口凉白开,“石灰窑的货源本就不稳定,要有人经常去跑去联系。至于支付这点小钱对于刘淮安也不算什么,相比他一个人来回跑货源省事多了呀。”
侃娃的父亲从自个衣兜里取出平时抽的金丝猴香烟,正准备点火,侃娃急忙拦住,打开刚买的香烟,抽出一根来递给父亲,“别舍不得抽,以后挣了钱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嘛。”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感谢人家刘淮安”,祥海抽了两口觉得口感确实很顺,“别说你现在还没赚到钱,就是赚了钱也要低调。村里老人说过,财富不露闲事少,过日子不就是讲一个安稳吗?只要一家人平安和睦,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爸,您说的对”,侃娃掉转话头,“我今天进大水峪了,不过没有进到里面去。”
祥海才又平静的神情又不平静了,“啥,你进大水峪了?”
“是呀,怎么了?”侃娃看到父亲惊讶的表情,“那里也没什么可怕的啊,就是有一些台阶,我看是人工凿的,不过好像已经有一定年头了。”
“哪有人会去那里”,祥海很认真的看着侃娃,“你见村里谁去了?你又听过其他村有谁去了?”
“为什么不能去啊?”
“打我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讲,大水峪的谷底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十分阴森。而且还有大蟒蛇和毒蝎子呢,还有很多草啊刺啊都是有毒的,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祥海抽了一口烟,继续对侃娃说,“一般人,好好的过日子呢,谁跑那里去干吗?你说你现在又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生意,就不要去那里没事找事了。”
侃娃憨憨的笑着,“我也没说要去找事啊,今天完全是因为想去看看黑子的坟,顺便就往山谷里边走了走。也走的没有多远,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侃娃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跟父亲谈下去了,不然他会一直担心的,“村里的年轻人很多都去大城市打工了,浩哲和满贯也要去外地打工了,今天在大槐树下碰到他们俩个正在商量去南方还是北方呢。”
“他俩啊,家里都走的开,你可别想着去啊”,侃娃的母亲怕侃娃也有这个想法。
“妈,怎么会呢”,侃娃无奈的笑着,“我都决定在家做生意了,怎么会还会想着出外打工呢。如今这个石灰生意一点也不少赚钱,以后做顺了也会越来越好做的。”
“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侃娃说话的”,祥海瞥了一眼郑小女,“人家已经有自己的赚钱路子了,还能跑出去打工吗?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弄不明白啊!”
“就你能”,郑小女顶了祥海一下,“反正侃娃就是不能到外面去打工。”
祥海反倒被郑小女认真的神情给逗笑了,淑凤和侃娃也都跟着笑了……
浩哲和满贯最终决定去广东打工了,他们怀揣着赚钱的梦想,背起了打好的背包。侃娃知道后,赶到车站去送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他俩已经在车站那里等车了。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在镇子外侧公路旁的一块空地上竖了两个铁杆,上面横了一块铁皮,大大的写了两个字‘车站’。
“怎么不上车?”侃娃看着停在空地上的几辆有些破旧的中巴车。
浩哲笑着对侃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里的公交车最不按时间来了。要不是几家公交车互相争生意,什么时候坐满了乘客什么时候才能发车的。现在急着坐上去,在车上等着更烦,还不如在路边转悠着,左右还有自然风吹呢。”
“哎,就是啊,那也没办法,小镇就是这样”,侃娃拿出一盒烟打开给浩哲和满贯一人发了一根,想了想,干脆把整合烟塞到了满贯手里,“你们拿着路上抽吧。”
满贯哈哈笑着,“恭敬不如从命啊,你这也算是为我们饯行吧。”
侃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走的也太匆忙了,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咱们几个也好喝顿酒啊。”
“没关系的”,浩哲拍拍侃娃的肩膀,“我们决定的仓促,再说很快就过年了,我们又会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
“说定了,你和满贯到时候来我家,大家把酒言欢喝个痛快。”
“能行!”
……
(四)
刘淮安从利人利己的角度出发,确实是真心帮了侃娃,但也更大程度的帮了自己。他把每吨20块钱的提成分了5块给侃娃,却省了大半的心,基本上不用考虑什么货源问题了。
刘淮安很清楚,老家山上的那些石灰厂都是些小厂,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厂,每个厂就一个石灰窑,没有一个是经过国家批准和允许的。
在政府的管理下,石灰窑的窑主每天像是在打游击。山下的警车来了,离检查点近的石灰窑窑主就赶紧锁了门走人了,警车走了,就又偷偷的开了。这样一来,货源根本不能固定,加之山里很多地方打电话又不好使,所以必须有人不断跑去联系。这本来是刘淮安头疼的问题,因为他在西安还有其他生意要照料,确实不方便往老家来回跑。自家亲戚里也没有一个可以做帮手的,他在家里是老大,妹妹都还在上初中,父亲的腿脚又不好,母亲又要照顾全家人吃饭。刘淮安很清楚,如果老家那边有生意人来西安直接和这几个石灰粉厂联系,那可是很容易把自己给踢掉的,所以即使是找帮忙的,也得是个放心的,想来想去,想到了忠实而又可靠的侃娃。
侃娃第一个月的收入就有四千多块了,这相当于过去当土工三个月的收入,主要是比做土工轻松多了。侃娃平时都是在家里打电话联系,如果打不通了,骑着摩托车去山里兜一圈就解决问题了。
侃娃月底收到刘淮安打的款,高兴地对父亲说,“真是老天开眼了,现在越是轻松了,反倒赚的越多了。”
祥海也很开心,但同时也劝了侃娃,“以前经常给你说,做事要低调,这才刚赚了点钱,你看你都有点得意忘形了。”
侃娃用手挠挠后脑勺,嘿嘿的笑着,“是有点忘形了,从来没有一次赚过这么多钱呀。你看,我说要让你们过好日子吧,这下就开始慢慢地实现了。我一会就去街道割二斤猪肉,再买些熟牛肉,带两瓶烧酒,今天跟您老喝上两盅怎么样?”
淑凤从厨房拎了刚灌满开水的保温壶放到了房殿的茶几上。听到父子俩的谈话后,边笑边问侃娃,“那我和妈就不做面条了,等你的菜,行不行?”
“嗯,不用做面条了,你让妈别在厨房忙活了”,侃娃又想了一下,然后对淑凤说,“干脆这样,你们今天都歇着,我也不割猪肉了,直接去饭店里点上几斤水饺再叫上几个菜,你看怎么样?”
“行了啊,村里人看到还以为你咋了呢”,祥海往大缸子里放了一小把茶叶,然后倒上开水,“你要真是嘴馋了,割点肉,自家包的饺子才叫香呢。”
“咱自己赚的钱,怕谁看见,我是不想让我妈和淑凤忙活”,侃娃看父亲没有回应,“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割猪肉。”
侃娃割了猪肉,还是觉得应该去饭店叫两个菜。他就找了街道上最好的天香阁饭店,叫了一个老碗鱼,叫了一个大盘鸡,这可是饭店的两道硬菜,单这两个菜就花掉了人民币82大元。出街道时,又在小玲超市40块钱买了一瓶西凤老窖。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村长大贵,大贵见侃娃又是酒又是菜的,忙问,“今天家里来人了?”
“没有,贵叔这是要去街上吧?”
“对,我去一下镇政府,去找镇长他们聊聊天去。”
“行,我先回去了。”
“去吧”。大贵作为万福村的村长,倒也不惹人喜不惹人厌的。他的交际圈子大多在镇上,平时很少和村里的村民们长聊。乡邻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倒也没有难为过谁,就算是帮不上忙,也会委婉解释,不去招人嫉恨。
……
过了几日,侃娃去山上又跑了一圈。这次联系的石灰量供应一个多星期没什么问题。下山回来的路上,侃娃考虑是不是应该进峪里去一趟。好奇心的驱使让他无法放下这个念头,但是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家里人担心了。
吃过晚饭,侃娃去超市买了一瓶2.5升的矿泉水,还有强光手电。又去市场买了五斤酱牛肉,然后又拐到五金店买了绳索。回家后,他拿出了自己以前狩猎时用过的抓钩,把新的绳索换了上去。然后找了个大背包,把这些东西全装进里面。随后,又把家里的砍柴刀装在了侧面。这一切都是瞒着家里人进行的,整理完之后,他把背包放在了院子的墙角处,那是放杂物的地方,不会太惹人注意。这时,天也快黑了。
第二天一大早,侃娃给家里人撒了一个谎,说朋友家盖厨房呢,要去帮几天忙。对于一个几乎不撒谎的人来说,撒谎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他是想了半个晚上才想出来这个理由的。
侃娃也清楚,一个人去到杂草丛生的大水峪存在一定危险,如果浩哲和满贯在家的话,他一定会叫上他俩一起去的,但是现在别说他俩了,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去打工了。
……
进了峪里,下了台阶,走到凹进去的悬崖下面,往前不远,荆棘越来越密。侃娃用砍刀边砍边往里走,走了大概二里来路,人就累的不行了,他找了一片没刺得地方,就势砍倒一片杂草,然后坐下来休息了。
人对身边的危险有时会有一种天生的感知力,侃娃觉得有点不对劲,侧头看了一下。天哪,一只胳膊粗的黑色大蛇正向他的方向爬了过来。黑蛇体长足足有两三米,多亏侃娃的砍刀就拿在手上,说时迟那时快,侃娃朝着黑蛇的方向用力挥去,刀却脱手。侃娃浑身冒汗,坐在地上惊慌的往后挪了两下,却发现黑蛇不往前爬了,反而缩了回去。侃娃定睛一看,原来刚才砍刀脱手后飞过了黑蛇的头顶却砍住了后半段,而且连刀带蛇钉在了地上的小石缝中。侃娃赶紧抱起一块石头压住了蛇的脑袋,然后把砍刀拔了下来。黑蛇的脑袋虽然被大石头压住了,但是它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来回扭摆。在当地人眼里,蛇是有灵性的,所以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杀蛇的。侃娃也一样,他只是用石头压住了蛇的脑袋,这样一来,随着黑蛇用力,慢慢地会逃脱的。不过它的砍伤能不能愈合就看造化了,毕竟那也是侃娃为求自保而不得已出手的。
侃娃喝了一点水继续前行,一路上想着,这种蛇应该是村里老人讲的黑乌梢,但黑乌梢一般情况下是不主动攻击人的,为什么它刚才要进行攻击呢?是不是再往里走会碰到什么宝贝?老辈人不是说过,一般有宝贝的地方都有大蛇守着吗?
每走两三里,就必须得停下来歇一下,大概往里走了有十里左右,却又看到了一面石壁。石壁本也是垂直向上的,高度有七八米,不过如同进峪时看到的石壁一样,也是凿了台阶的。侃娃顺着台阶上去了,看到眼前的梢林矮了许多, .uknsh.c和峪口一样是乱石滩,上面长满了矮细杂草。这里虽然也是崖下,但是头顶上宽敞了好多,所以光线也不阴暗了,再向前走就轻快多了,连砍刀都不用了。
又前行了约有四五里路,看到旁边有一个山洞,洞口上方隐约刻有二字“喜宫”。侃娃取出手电筒拿在手里,为了安全起见,另一支手拿起了砍刀。
一进到洞里就觉得凉飕飕的,进去大概有十米左右,突然宽敞,里面完全是一副大堂模样,足足有大几百个平方。凭借墙壁上生锈的灯台可以断定,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生活过一群人的。不管是一群什么人,如今都只是传说了,眼下这里没有一丝人气。
侃娃仔细的瞅了一遍,空空如也。临走时,却在墙角里看到了两个已经发朽的木箱,像是过去装弹药的箱子,侃娃用脚拨动木箱,木箱一下子就成了木渣,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挨着它们的还有一个黑色的盒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侃娃又用脚轻轻地拨了一下,竟然没有拨动,这让他有些好奇。侃娃迅速蹲下身,双手抱起盒子,觉得很沉。盒子应该也是木质,只不过木质要好很多。侃娃稍微用了点力,想用手掰开木盒的盖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竟然没有掰开。于是他使足全身的力气,再一次用力去掰,盖子一瞬间打开了,哐啷哐啷,里面的金属物掉了一地。侃娃急忙用手电照着捡了一块仔细的看了一下,竟然是银元。时间久远的缘故,表面已见发黑,但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袁大头’,侃娃数了一下,足足有两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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