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微感踌躇,自知武艺有限,连寨主都不是那少年的对手,自己无论如何高攀不上,只是一来看不下去,二来想着寨主面前立下功劳。他老奸巨猾,眼珠子只沽溜沽溜转几圈,鬼点子便生出好几个。众人知道陆生的本事,听说当年他被河东七霸围攻,却能得以全身而退,还手刃了河东七霸的三人。当下几百对眼睛如电一般射向他,想看他怎么打算。
陆生僵硬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伸出右手,笑道:“不打不相识,何不先握手言和?”心里打定主意,只待那少年跟他握手,自己就手上用力,将其握紧,左手拔刀偷袭。那少年笑吟吟的,浑没有当回事,伸出右手,紧紧握住陆生的手。陆生心头大喜,正准备左手拔刀,突然右手传来一股剧痛,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少年手劲极大,出其不意,惊得陆生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忙屏住呼吸,用力挣脱。哪知自己用力越大,那少年握力越紧,陆生咬紧牙关,便想大声惊呼,若不是凭着定力,早就发作出来了。
台下众人看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秦朝明见多识广,却看出那少年有意戏耍陆生。秦朝明心头一凛:“陆生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也不是泛泛之辈,被那小子握着,倒似三岁孩童一样,丝毫不能动弹。”猛的一锤地:“简直闻所未闻!”
陆生面貌狰狞,实在忍耐不住了,喝道:“撒手!”那少年笑道:“撒手就撒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右手暗运巧劲,毫无征兆的一松,陆生没有料到,脚上踉跄,险些站立不住。众人不约而同怪叫起来。
陆生大怒,猛的掣出佩刀,一言不发,便向那少年砍去。那少年轻轻一闪,避开这一下,刷的抽出背上长剑,微微一挑,化开另一刀。他姿势美妙,剑法飘柔,好像舞蹈一般,使出来极为好看。陆生佩刀连砍十几下,都被他以极妙的身法躲开,各人都看不清他的身影,只瞧的眼花缭乱,再看陆生时,早已失去了昔日的严肃,脸上表情又惊又怒。以那少年极高明的剑法,不出三招就能制服敌手,只是他童心生起,有意捉弄陆生,十几招内不出狠着,单单凭绝世轻功随意躲避,陆生近他不得,脸上表情更加扭曲。有人低声问:“那是什么剑法?”被问之人连连摇头,又去问别人,可是又有谁知道呢?
待到陆生砍出第二十三刀,那少年挺起长剑,略微一点,弹开对手的佩刀,身子微侧,右手长剑交与左手,反手一剑,点在陆生肩上“肩井穴”上。陆生感到全身麻木,身子不自禁伏了下去,佩刀拿捏不住,从右手滑落,击撞地面。
那少年微微笑道:“胜负已分!”转头道:“秦寨主,还是依了我的,将寨子改个新名罢。”秦朝明双目圆挣,知道那少年的厉害,不敢上前挑战,怒道:“你是受谁指示,来坏我的好日子的?”
那少年道:“实话实说,我听说今日是寨主大寿的日子,心想定然有不少宝贝,原是想顺手牵羊一波的。只是一时手痒,这旗子却是突发奇想的。”秦朝明道:“如此说来,你是有恃无恐了?”那少年道:“有恃无恐,嘿嘿,愧不敢当。秦寨主使一使,我就该抵挡不住了。”语气中不无调笑。秦朝明知他激自己出手,适才失手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倘若再被打败,无论如何面子上挂不住了,这青龙寨也只好散伙了,因此耐住性子,不接他的话。寨中众人却是毫无见识,只道那小子当真害怕寨主,起哄道:“好小子,寨主,给他点厉害瞧瞧!”
秦朝明骑虎难下,心里好生犹豫。他见识了那少年的本领,自己绝非对手,内心深处亟盼就此罢休,可是当真这几百号人,一个“不”字终究嘣不出来。陆生拖着身子走近,附耳道:“寨主,假意服输,他既然打宝物的主意,就引他去内屋拿取,我自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秦朝明将信将疑,当下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也不问陆生有什么办法,点了点头,朗声道:“小子,你既然想要宝贝,就随我去取。今日不准再来青龙寨闹事。”那少年一怔,万料不到他如此爽快,笑道:“好,秦寨主快人快语,我答应你就是了。”望着台下惊慌不知所措的人众,道:“他们可也服气了?”
秦朝明道:“我既然答应了,他们也非服气不可。”各人面面相觑,垂头丧气,不料寨主服了输,竟然屈辱投降,可是谁也不敢闹上一句。众人让开一条小道,秦朝明向陆生使使眼色,领着那少年走近一间屋子,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这里乃是一间牢房,阴沉沉的不见天日,甚是可怖,那少年蹙蹙眉头,道:“这里是一间牢房,你领我来这里做什么?”右手按上剑柄,直勾勾盯着他。秦朝明忙道:“这里确是牢房,可是牢房里面另有机关。”唯恐那少年不信,轻拍墙面,一块瓦砾陷了进去,接着轻轻一个机括响动之声,墙壁推开,里面四通八达,摆满珍奇宝贝,那少年放眼望去,只见瓶瓶罐罐,陶瓷、瓦罐摆了一地,一旁又有珍珠玉石等宝物。他心下甚是欢喜,顾不得秦朝明说话,便想进去细细挑选。左脚刚踏出一步,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哀嚎道:“救命,救命!”似乎是从牢里传来。那少年心中一奇,循声望去,见四周牢房都是空耳一人,只一间牢房里躺着两人,一个衣着光鲜亮丽,一个身穿粗布麻衣,正低喃呻吟。那少年轻轻走近,低声道:“你们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
那衣着华丽之人猛的打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顺着火光,见是个年轻男子,脸上显现关怀之色,似乎不是做作,于是放下心来,道:“公子,我们是广州人家,本来是想去杭州做生意,不想半路被强盗抢了货物,又将我们关在这,请公子仗义相救!”说罢深深一辑,正是李益。那少年作辑还礼,回头看看远处的秦朝明,问道:“秦寨主,这两人说的可是真的?”秦朝明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稀奇?这两人是我们抓的又怎样?”那少年听他语气傲慢,笑道:“秦寨主,那便请你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两人放了如何?”秦朝明怒道:“我答应领你取货,却没答应你做这做那,可别欺人太甚!”那少年笑道:“秦寨主,干么生气?好人做到底,多做一件好事,有什么不好?”
秦朝明本来想等陆生安排,这时听那少年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便要忍不住发作,急从腰间取出大刀,大喝一声,向那少年脑袋砍去。那少年并不动弹,待大刀即将砍到之时,头一侧,身一歪,巧妙避开这一刀。秦朝明第二刀又要砍落,那少年喝道:“慢!”秦朝明一呆,忽然额头一疼,顿感眼花缭乱,身子把持不住,直溜溜地倒了下去,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原来那少年趁他反应不过来,以巧妙的手法点了他的“太阳穴”,致他晕倒伏地。那少年嘿嘿一笑,取过秦朝明手中的大刀,一刀侧劈直下,牢房铁索应声折断。李益如在梦中,不敢相信死里逃生,带明白周围发生的一切,忙拉着张通走了出来,拱手道:“多谢恩公仗义相救,敢问尊姓大名?”那少年抱拳还了个礼,收起笑脸,道:“晚辈姓何,叫做何义云,不过是个江湖浪子,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可承受不起。”指着张通道:“这位兄台腿上似乎有伤,不知可有大碍?我这有治伤灵药相赠。”张通忙道:“不碍事。”不敢去接膏药。何义云皱一皱眉,将膏药塞到他手里,道:“我说送你,你便受着罢。”李益也道:“恩公一片好意,却之不恭,你便收着好了。”张通推辞了几句,也就不再言语了。
何义云指着晕倒在地的秦朝明,徐徐道:“闲话少说,此地还未脱离险境,不可多留,你们便随我下山罢。”想了想,领着二人走进密室,让他们取了所带翡翠,自己则细细挑选起来,却没有找到想要的宝物,心里越发失望。这些东西寻常达官贵人处见得惯了,也就不以为奇。何义云心有打算:“等到了城镇,着这两人去报官,这些宝物也就充公好了。”
何义云带着两人走出牢房,一只脚刚踏出大门,便听到陆生喝道:“哪里走?”心头一凛,低声命李张二人藏身,自己笑吟吟迎了出去,只见外面几十人围成阵,将屋子团团围住,陆生站在正中央,手持长枪指向他。陆生朗声道:“大家结好阵,别让这小子逃了!”几十人齐声应道:“是!”
何义云脸带笑容,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他身具轻身功夫,别说几十个土匪,便是几百个,自己也能全身而退,但是李张二人可就重入虎穴了。若是凭真才实学,他的剑法却也不能以一敌百,更别说杀敌突围了,因此十分烦忧。他心里想什么,别人自然不知道,看到如此从容的神情,众人却不禁生出几分畏惧,想到寨主、陆生,都非他敌手,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招式,只能强打精神,等待陆生指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