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荆丛待众人皆已离去,这才从树后走出。回想适才听到的一切讯息,隐约觉得事情越发不好办理,寻思:“我本想趁着黑夜,去把那本秘籍摸索出来,谁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群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倒也不足为惧,看来这《血毒秘典》的确是在万寿禅寺里,我便瞧瞧去,看他们谁能替我先将这书找出来随便乱放,定是藏在极隐秘的地方。他想天河派和百毒门人数众多,先由他们找出秘籍,自己作势再去收那渔翁之利。
抖擞精神,便寻着众人脚步而去。这洪山并不甚大,也无奇景异观,从来便是默默无闻,只武昌百姓知晓罢了。阮荆丛不曾熟知地形,虽然黑夜即将隐去,依旧难辨南北,于是顺着十几人马走过的脚步,摸索着向山顶进发。走着走着,周围豁然开朗起来,一座寺院矗立在月光之下,雄伟森然,古朴典雅。阮荆丛见这寺院占地百亩,规模之大、殿堂之宏伟,确为武昌诸刹之首。万寿禅寺历来皆得皇家维护,所以亘古不衰,其院墙闪闪发亮,金碧辉煌,且具帝王气象。阮荆丛见到这一景象,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来;又见寺院山门上书写“幽济禅院”四个字,心里差异已极。他不知这匾额乃唐文宗亲手御书,虽见书写端庄有态,却也不以为奇,只是奇怪这万寿禅院为何不挂自己的名号,随即醒悟:“想必这是寺里和尚自称,嗯,‘幽济禅院’,听起来倒是清净得很哪。”
万寿禅院外留有百株松树,正是当年岳飞将军所种,如今已高耸入天。松树犹在,故人何往?
其时万寿禅寺早已于战火遭毁,直到朱元璋之子楚昭王朱桢建藩潇湘,这才重建寺院,却也已经不复当初模样。阮荆丛翻墙入内,远远便见一座宝塔,塔高约有十二三丈,周身结实,乃是用砖瓦堆成。只是因在战火中烧损,这宝塔也已伤痕累累,具有多处毁坏,饶是如此,依然雄伟不倒。阮荆丛无暇观看风景,只欲寻找秘籍,见寺院占地广阔,一时之间更加无从下手,心想:“却不知去哪里找那本秘籍?”
正思量间,身旁传来一阵轻微的口哨声,显是有人故做暗号。阮荆丛心念一动,侧身闪入一旁茂密的草丛中,凝神察看周围动静。
那人轻轻吹了会儿口哨,便听得不远处也有人吹起口哨回应,接着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是刘大哥么?”先前那人停住口哨,悄声道:“正是,你是吕贤弟吗?”另一人道:“是啊。刘大哥,你那边可有什么头绪了?”姓刘汉子道:“没有,这寺院很大,杜坛主叫我们分散去找,一有消息立马去报。想必贤弟也是毫无进展?”姓吕汉子道:“是啊,想不到这和尚本事不大,住的地方倒是不小。”
姓刘汉子环顾前后,接着托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只有大雄宝殿没找过了,咱们瞧瞧去?”姓吕汉子愣了一下,道:“大雄宝殿可是寺内正殿啊,每日都有僧人来往念佛,他们怎么又会把秘籍放在这般显眼的地方?”姓刘汉子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或许必须剑走偏锋,才能有所启发。”姓吕汉子心想不错,周边都是一无所有,除非消息有误,否则这书不可能不翼而飞。他陡然间想起一事,颤声道:“只怕这秘籍,被那老头给……”姓刘汉子明白他的心意,皱眉道:“倘若真被百毒门捷足先登了,咱们当真担当不起。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大雄宝殿查查。”
阮荆丛听着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钻出草丛,琢磨那二人的言语。既然其他寺院都被天河派代为察看一番,自己倒也没必要再去多费时辰,听他们言下之意,似乎大雄宝殿最有可能藏匿秘籍。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发觉天空即将泛白,月亮隐隐挂在天边,想必已近卯时,再多耽误时辰,等到众僧人醒来早课,就再难寻找机会下手了。他也不知几十间建筑里哪座才是大雄宝殿,听说此殿位于首间,或许便是正对门最大的一个殿堂,看准方向,行慢脚步,就向正北行去。
路过放生池,跨越接引桥,再行经东西二厅,便见一座极大的宝殿。万寿禅寺阖寺都随山势而起伏,各式建筑层迭有致,另可见许多奇石怪径,碑光塔影,林密花茂,让人流连忘返。阮荆丛心想:“这寺里的和尚倒会享受!”
猛觉有人影窜过,幸亏他反应神速,施展轻身功夫,快步跳上殿顶,那群人便没将他发现。他定睛一看,只见来者共有两人,其中一个胡子雪白,正是百毒门孟伦,另一个身穿黑衣,脸戴面纱,看不清面容长相。阮荆丛心想:“这老头也来了。”见他二人走近大殿,伸手解开殿顶一片瓦砾,趴下身子,向内观察。
只见孟伦二话不说,开始翻箱倒柜,仔细盘查起来。那黑衣人也不啰嗦,向孟伦反方向查找。阮荆丛看他二人恨不得见大殿翻一个底朝天,抿嘴暗笑起来,心里计划周详:“孟伦的武功平平无奇,只是要提防他撒毒暗算。那身穿黑衣的没见他武功如何,既是和孟老头一起的,想必也不会太强。盼望他二人尽快找出秘籍,我好尽收渔翁之利。”
可惜事与愿违,偏偏老天便不让事情发展顺心。孟伦二人找了许久,连地底缝隙也察看了,别说秘籍,就是一本佛经外的书也不曾多见。孟伦捡起一本《金刚经》,轻轻翻了翻,仰头苦思片刻,轻声道:“咱们把这些佛经都拆了,说不定秘籍藏在某本夹缝里。”
那黑衣人道:“不错!”捡起一本佛经,便要拆书盘查。她声音清脆动听,妩媚无限,竟然似乎是个女子。
只见他俩一个捡起《大藏经》,一个捡起《华严经》,拆开里面丝线,将书页平整摊开,一张一张翻看过去。一本查不到秘密,又捡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或是《大哀经》,依旧照画葫芦,一本本察查翻找。拆了十几本,依然毫无进展,那女子泄了气,将佛经随手一扔,叹道:“不用看啦,书里没藏什么。”仰天躺倒,注视房顶,突然“咦”的一声惊声长叫。孟伦吓了一跳,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道:“怎么?”那女子指着前方一尊释迦牟尼像,说道:“师父,你瞧他右手。”
孟伦微微一怔,环视那尊佛像,只见这释迦牟尼结跏跌坐,左手横置,左足翻上。云南当地多修佛法,他知道这在佛教中称为“定印”,是为禅定之意,倒也不足为奇;再斜睨其右手,只见作成一道“触地印”,右手直身下垂。他不知不觉顺着佛像下垂的右手望去,见释迦牟尼右手直指一个蒲团,微一沉吟,马上大喜过望,颤声道:“快,快把这蒲团劈开看看!”
那女子忙将蒲团抢在手里,抽出腰间兵刃,啪的一下,蒲团一分为二。孟伦早已急不可耐,从她手里夺过蒲团,右手向蒲团裂缝处探去,只觉摸到了一件极硬的物事,心中狂喜,猛的将其抽出。但见他手里多了一本书册,纸张早已泛黄,封面上的字迹也不便看清。那女子惊喜过望,把书籍拿过,随手翻了翻,只觉其中文字高深奥妙,非一时所能领悟,知道终于寻到了宝贝,喜道:“这……这便是《血毒秘典》了?”孟伦颤抖着双手,声音早已发颤,点头道:“多……多半是了。快,快把书收好,咱们赶紧走。”
殿顶阮荆丛心想:“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知道机不可失,内心心痒难搔,便欲突袭夺书。
正准备一跃而下,忽听得一个深沉的声音朗声道:“现在要走,只怕来不及了罢?”阮荆丛没料到还有别人,一怔之下,收起手脚,暗想:“这声音好熟,我好像在哪儿听见过。”
孟伦打了个寒噤,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粉末,试探道:“你是天河派杜坛主?”那人道:“正是区区在下。孟前辈,请你留下秘籍,天河派与贵派向来河水不犯井水,只要前辈给予秘籍,晚辈自然会放前辈离去。”
阮荆丛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他!他们来的倒也挺快。”心下又有些疑惑不解,夜间孟伦对杜敏觉一行人冷言相向,同时施展毒手,杜敏觉对他颇有忌惮,怎么现在居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孟伦慢慢恢复理智,看了看杜敏觉身后一众人马,徐徐道:“杜坛主,我们有言在先,这秘典谁先取到便归谁,贵派现在却出尔反尔,是否为背信弃义之徒?”
杜敏觉微笑道:“古人说得好,‘兵不厌诈’。我们天河派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又何必在乎什么信用不信用的?”孟伦怒道:“这么说,你这是要强抢秘籍了?”杜敏觉笑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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