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到底还是没有请年纪深的家长。
要是请家长,年纪深免不了一顿打,但是最终麻烦的还是老师。这个小县城里,就没有人愿意和年纪深他爸年褚沾上什么关系。
年纪深在学校不怎么出名,没有多少人能够认识他。他每天早上走在人群里上学,晚上又走在人群中回家,和所有的同学一样,没有半点不同。
好像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看不出什么区别。
年纪深的唯一能让别人记住的点,是他们家的悲惨状况。他妈徐落秋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据说是为了生他才死的。这种害死妈的孩子简直就是罪孽。
他爸年褚是个不成器的,从年纪深记事起,整天除了喝酒就是打牌,全靠小镇上的一点补贴养活。
年纪深好像也不怎么争气,虽然说怎么样也混到了高中,但成绩实在不怎么样,考上一本的希望渺茫,将来多半也跟他父亲一样混吃等死。
这样的家庭简直就是别人家教育孩子的典型教材。
有小孩子吵着要什么新玩意新衣服,家里人就教育道:“你看看年纪深他们家,连个妈都没有,他爸那个死样子,你说那个小孩多可怜哟。你看看你自己,还整天找我们要这个要那个……”
事实上年纪深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顶多是活得有些没意思。
但谁的日子又活得真正有个什么意思呢。
年纪深发了一整天的呆,终于听到了下课铃声,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而后面的于杉,早就已经跑到了教室后门口,准备开溜。
老陈走进来,环视了一下全班的同学,在旁边拿了一把椅子,坐到讲台前。
“我们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为了保证大家的复习时间,我们年级决定以后每天下午让大家在学校里多复习两个小时,十点钟再回家,”
老陈扶了扶眼镜,继续缓缓说道:“当然,愿不愿意留下来复习全凭自愿,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大家复习的。如果有同学有特殊情况不能留下来复习,也可以回去。
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引起重视,只有最后这么几个月了,考不考的好都要尽力拼一把……”
年纪深悄悄把书包放回去,随便找了本练习册,摊开,继续对着练习册发呆。
“切,虚伪,老陈这分明是逼着我们留下来复习,还说什么全凭自愿,恶不恶心啊。”
于杉悻悻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实际上,下不下课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回家也是睡觉,在学校也是睡觉。
一直发呆发到了十点钟,年纪深跟着回家的人群一起走出校园。天已经很黑了,摸着黑走到了家,那么破旧的楼。
年纪深转动钥匙开门,习惯性地开灯。看见年褚站在客厅里,面色阴沉。
年褚平时不太爱管他的,年纪深边换鞋边想着,他最近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上课的事老师应该从不会告状的,都要高考了,到时候一拍两散,现在请家长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你今天晚上跑哪儿鬼混去了?”年褚开口。
年纪深换了鞋,走进客厅里,皱了皱眉,一屋子的酒气。他故作镇定,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马上要考试了,以后放学推迟两个小时。”
“你他妈怎么不跟我说?”年褚的声音粗俗,喝了酒之后说话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年纪深皱了皱眉,不想和他说话,却又不得不回答,“老师今天下午才说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年纪深掀开帘子,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这假惺惺的话,他哪天不是喝的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或者是出去鬼混几天不回家。现在年纪深晚回来两个小时,就装作比较关心的样子。
搁谁身上都不会信的,年纪深自嘲地笑笑,他讨厌“关心”这个词,讨厌谁要关心他或者他要关心谁,这种黏糊糊的恶心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想要。
年纪深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数学练习册,一页都没有做过。他又找到一支笔,做了两页的题,觉得心里稍稍平静下来了。
扔了笔,上床睡觉,年纪深听见外面有砸东西和低声咒骂的声音,但是年纪深不想管,他起来用夹子把帘子夹紧,自欺欺人地想着这样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硬生生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夜,才闭上眼睛睡去。
他又做了那个梦。
***
班上和年纪深相识的没有几个人。
他常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什么话都不说。而高中每天的任务就是听课,写作业和考试,很难有机会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
“从你们走进高中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竭尽所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你们来自临川这个落后的小县城,你们能够走出去的唯一途径就是高考,除了高考,你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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