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需要学习的东西了,从早到晚都是做各种模拟卷,然后讲试卷。
年纪深的桌肚里塞了满满一桌子的试卷,一个字都没有写,懒得写,他也多半不会。
他老是梦到那个场景,课堂上,晚上回去的时候都会梦到,越来越清晰。
他梦到自己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仿佛要沉入无底地深渊,他渐渐失去意识,什么都不再知晓,被深蓝色的海水所包裹,一个人,孤独地如浮萍般飘落。
耳畔只有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年纪深,年纪深……
年纪深……你在哪里……
你还记得我吗……
年纪深……”
年纪深从床上猛地惊醒,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寂寥的黑夜。只有外面马路上的汽车灯光时不时照进来一丝丝,又很快地掠过了。
年纪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衣服全都湿透了,头上全是汗,黏糊糊的,有些犯恶心。
年纪深抬起头,看清了黑夜中床前的人,愣了愣。
年褚的脸如刀砍斧削般棱角分明,黑暗中隐隐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楚表情。
见年纪深醒了,年褚也愣了愣,随及边转身出去边道:“你他妈能不能晚上睡觉安静点,吵死老子了……”
掀开帘子,消失在年纪深的视线之中。不一会儿,听到了粗暴的关门声音,年褚应该是出去了。
“哦……睡觉做噩梦了……”年纪深的话说到一半,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年纪深以前都是倒头就睡的,很少做什么噩梦。
任凭年褚喝了酒在外面闹得有多厉害,年纪深都能睡得安安稳稳,第二天起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把在沙发上或者地板上睡成死猪的年褚搬到床上,啤酒瓶碎片之类的垃圾都一一收拾干净,然后若无其事地去上学。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年纪深老是被相同的噩梦所折磨,明明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却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像是被真正吓到了一般。
年纪深脱下湿透的T恤衫,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随便找了件干净的换上,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另一边,年褚走出黑糊糊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小巷,走到街道口,倚着电线杆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上一根。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都也是喑哑着的。
年褚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一直走到高架桥上。
从高架桥能把整个小城看的清清楚楚,东一处西一处稀稀疏疏的灯光,高高低低的房子,都在黑色的笼罩中愈发静穆。
年褚想起年纪深的梦话,脸色有些难看,低头抽烟的时候,整个头都埋下去了,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那些经历过的,又或是要来到的事情。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烟掐灭,扔下了高架桥。
风铺天盖地地吹过来,死命往人的衣服里灌。
男人的外套被风吹的凌乱,在空中飘了起来。
年纪深终于睡了两个多小时的安稳觉,起来的时候没看到年褚,不过也都见怪不怪了。
洗了T恤衫之后,简单的洗漱,年纪深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洗了碗筷之后,背着书包去上学。
一切是那么的平静。
***
离高考还有三天。
临川中学传统,最后三天学生全部放假回去休息。好多同学收拾书本都装满了一两个收纳箱。
年纪深倒是清闲,平时上课就带着那么几本书,现在也省得搬回去了。
教室里一团乱麻,年纪深坐在课桌旁打瞌睡。
“让一下,让一下,同学。”年纪深抬起头来,是一个男生为了把桌肚里的书搬出来,要挪动课桌,可是年纪深挡在前面了。这个男生好像在班上一般不怎么出声,他没想起名字来。
年纪深挪了挪自己的课桌,让出一点位置来。那个男生蹲下来,从桌肚里抱出一大摞书,放到地上。
那些书都是这段时间里的作业,年纪深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收拾好东西,整个教室空了许多,所有放在过道里的书和箱子都被搬到了门外。
老陈走进来,站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我去,老陈这什么打扮,是赶着去结婚?”于杉吐槽道。
老陈今天穿白衬衣和西装,打领带,这样的样子着实不多见。老陈中年发福,顶着啤酒肚,都不知道白衬衣的扣子是怎么扣上去的。
“今天,”老陈像往常一样,环顾了一圈讲台下的同学,“是你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同学们过两天都要高考了哈,准考证也都发给你们了。
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记得带好准考证和身份证,千万不能丢了,如果害怕丢了也可以交给我保管,考试之前再发给你们……”
“啰里巴嗦。”于杉头枕着书,只想快点开溜。其他班上都有同学已经放学了,正从门外有说有笑地经过。
“你们回去也就不用复习了,早点休息吧,考试前需要放松,不要对考试有太大的担心,这样反而容易犯错误。
你们这段时间的复习也很充足,各种题型也都掌握得很熟练,考试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平时得高分的人应该当仔细慎重,不要犯平时犯过的小错误。成绩差的同学呢……”
老陈顿了顿,往于杉这边望过来,于杉连忙拿了本书挡在自己前面,年纪深倒是望着老陈,只不过是在发呆。
老陈叹了口气,
“成绩差的同学呢,一定要把答题卡填满,选择题都要做完,解答题不会的,至少也要写一个解字,后面能写几步就是几步,步骤分也是有的,不要像平时一样全都空着,不要敷衍了事……”
“是是是,老师我知道了。”于杉怕老陈没完没了了,赶紧打断。
“你小子要是哪门课给我考个十几分出来,看我不收拾你。”老陈瞪了于杉一眼。
于杉连忙认怂,“陈老师,这强求不得,成事在天,成事在天哈……”然后低头悄悄说道,毕业了还想把我怎么样,还能把我拉回来复读不成。
全班出现稀稀拉拉的笑声,这笑声有些勉强,有些别扭。
像是为了应和陈老师说的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话,像是为了显得气氛轻松一点而憋出来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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