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会，九都。
年纪深没多做准备，下午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从这里赶到九都至少要四十分钟。
年纪深洗了把脸就往这边赶，像往常上学一样，每次都在迟到的边缘。
结果还是晚了，同学们都已经差不多到了。
年纪深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门。
里面的同学都在玩闹着，声音一阵大过一阵。那些曾经在班级里一言不发规规矩矩的同学，好像都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多了些明亮。只有年纪深依旧怂得不像话。
“年纪深啊，”不知道是谁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这么叫出来。年纪深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矮胖矮胖的男生，他不认识。
年纪深走进去，一时间想不好怎样打招呼，僵硬地微笑，然后想要找到一个角落里坐下。其他同学又开始闹哄哄了，年纪深松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擅长处理这些的。
“看来我说错了，我们没法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了，”周嘉递过来一杯果汁，笑着说道。
年纪深接过果汁。他想，这就是于杉所说的打脸么。
他望着周嘉的样子，是那种很有教养很正派的样子，那种养尊处优的绅士作风，一点都像是于杉口中的那种小人，而是会让人信服的领导者。
“都是运气啊，没想过考成这个样子的。”年纪深挠挠头，觉得自己此时说的话有点假，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假。
他想，考秦阳大学的应该是周嘉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落到他的头上呢，然后看着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的周嘉，递给他一杯果汁，说着云淡风轻的话。
“已经很厉害了，”周嘉坐下来，“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考这么好的，我以前一直看你好像都在睡觉。”
年纪深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周嘉接着说道，“但是你现在考这么好，也算是为我们临川中学争光了，以后也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同学啊。”
周嘉站起来，像一个四处巡视员工的领导，看见哪个员工了就下意识地鼓励几句，欣慰地说：“你做的不错，我要在大会上点名表扬你，要给你涨工资，以后你也要好好干啊。”
然后年纪深就应该十分狗腿地说：“好好好，承蒙领导夸奖，我以后都好好干，把我们公司发扬光大。”
只是年纪深说不出来，表现得那么心虚，像做出来的成绩都是偷的抢的、见不得光的一样。
周嘉拍了拍年纪深的肩膀，道：“那我先去联系那些还没到的同学，你好好玩。”
年纪深点点头，没什么话。他手里拿着那杯果汁，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他冷眼望着那些笑得正欢的同学。
男生在划拳，不住地起哄，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脸上通红，神色飞扬，应该是被灌了不少啤酒。
“输了输了，快喝”，围着的男生拿起啤酒就往他嘴里灌，衣服上泼了一半，吐了一半，“真的，真的，喝不下去了，再喝，真的要进医院了……”男生一边吐一边说道。旁边男生趴在沙发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年纪深习惯性地弯了弯嘴角，想要笑出来。可是到一半，他发现他今天好像笑不出来。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心里毛毛的。
旁边女生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几个人玩，一堆人围着，叽里呱啦的声音把某些难以言说的东西掩盖，只剩下欢乐在空中回荡。
比较大小，一个脸上长满小雀斑的女生摸到的牌是“三”，梅花三，另外几个女生拿到的牌都比她大。
“哎，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啊。”
周围女生们都很兴奋，那些藏了三年的秘密，八卦和不可言说，会在这个游戏里发酵，无论是美味或者腐烂，都要最后尝一尝这滋味。
“真心话，真心话！如果我选大冒险，你们肯定要让我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的！”那个长满雀斑的女生笑着说道。
那些女生想着问题，曾经谁多望了谁一眼，谁把谁写进日记里，谁说了什么话，这些碎片被周围的眼睛捕捉，一片一片重新从记忆里拾起，拼凑成一个女生苍白又敏感的青春故事。
“那……小雀儿，你告诉我们你喜欢谁呗。”一个女生这样问道。
明明一副已经知道答案的表情，然后等待着当事人的确认。
要去喜欢啊，要被别人保护啊，要获得爱和温暖啊，青春应该这样的。那些喜欢和爱，一定要说出来的，一定要亲口说出来，不然就会被风呼呼啦啦地吹走了，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不然以后就只剩下怀念啦。
女生都在起哄，等待她的答案。
“你们就会欺负我，我谁也不喜欢，就喜欢我自己，喜欢我自己成吧！”小雀儿羞红了脸。
“咦——”没有人会满足这样的答案，“你怎么不说你喜欢老陈呢？”
“谁喜欢老陈，老陈简直是个畜生，他上次还因为我没考及格把我骂哭了！我没齿难忘！”一个女生嚎叫着抗议道。
一阵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笑声。
小雀儿眼神飘忽不定，有点拿不准。她喜欢某个人啊，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很漂亮很优秀的女生，如果说出来了，会被大家笑话吧，如果不说出来，也许就算了吧，没人知道了，哗啦哗啦就破碎了。
“那个，我，”小雀儿开口，“我觉得，顾明远挺好的，就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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