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掌柜打理董家这间杂货铺,已有些年头了,铺子里的大事小情,向来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但今个儿,上面忽然安排个新伙计,到他这间铺子里来做工,且让他不得推辞,这让葛掌柜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会儿,满脸不悦的葛掌柜,打量着新来的伙计,无论怎么看都不顺眼。
尽管来人穿着伙计的粗布衣服,但却熨烫平整,没有半点的褶皱,头发也打理得油光锃亮,衬托着眉清目秀的一张小白脸,哪里有半点伙计的样子。
最让葛掌柜生气的是,这个新来的伙计,竟然没有丝毫谦卑之态,面对他这个掌柜的,也是那样昂首挺胸,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间杂货铺的生意,原本就不怎么景气,赵尚文却在这个时候,派了个愣头青来,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
葛掌柜在心底腹诽着,端起茶碗,极力压制着恼怒的情绪,随口问道:
“叫什么名字?”
“雅轩。”
新来的伙计便是董七女,这会儿他字正腔圆,回答着葛掌柜的问话。
“以前可曾做过这个行当?知道商铺里学徒,做伙计的规矩不?”
葛掌柜皱起了眉头,继续盘问着。
“没做过伙计,哪里晓得做伙计的规矩。”
董七女直视着葛掌柜的眼睛回答。
葛掌柜终于忍无可忍,手里的茶碗重重顿放在了桌上,用力很大,以至于茶水都溅了出来,随后近似咆哮的大声吼道:
“没做过你还这样嚣张,张耀祖!给这个愣头青好好讲讲,做伙计的规矩,学得不好拿你是问!”
葛掌柜旁边有个叫连升的伙计,看到茶水溅到桌上,连忙拿着块抹布,上前擦拭着桌上的水渍。
而站在董七女旁边的另一个伙计——张耀祖,示意着董七女退出屋来,领他来到临街的铺面,这才叹息着说道:
“葛掌柜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他看你不顺眼,以后做事,需得小心些才行。”
董七女未将葛掌柜放在心上,仅是随口‘嗯’了一声,道:
“谢了兄弟!看你谈吐不凡,以前读过书的吧!怎么也做了伙计?”
“唉!一言难尽,如今这世道,读书多又有何用。”
张耀祖不想谈论读书的多寡,接过董七女的话茬儿,给他讲起杂货铺的规矩,以及作为学徒伙计,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
自打这一刻起,董七女便开始了,长达四个月的学徒体验。
时光流逝,董七女在这间杂货铺里做学徒,已是月余之久,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能够坚持下来。
每天打扫铺面、劈柴担水、甚至是掏厕所,给柜上先生提夜壶、打洗脚水……
这样的脏活儿、累活儿他都干过,只不过是在张耀祖的帮助之下,才完成的。
与张耀祖交往这些日子,董七女对他已是了解颇多,知道他读过学堂,原本是想要科举考取功名的。
但事与愿违,朝廷颁布一系列的变革政令,废除八股文取士规则,变革后的科举考试,分为了三场:一为历史政治,二为时务策略,最后才是四书五经。
同时,鼓励民间对农工商业的投资,创办新式工业,奖励发明创造……
朝廷颁布的这些新举措,张耀祖想要在经商方面寻求发展,因此便打消了科举的念头,来到葛掌柜的商铺,做起了伙计。
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张耀祖成了董七女信任的朋友,两人相交莫逆。
他曾多次提醒过董七女,要他提防葛掌柜,说那人奸诈狡猾,对店里学徒伙计极其苛刻。
而葛掌柜的表现,却是似乎已忘记了,董雅轩这个新伙计,当初对他的不敬,并未找他的麻烦。
董七女却想早日结束,学徒期间的励练,只是还未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有一次,董七女在打扫铺面之时,不小心打破一坛陈醋,葛掌柜也只是让他照价赔偿了事,并未予以深究。
这使得董七女有些疑惑,觉得张耀祖对葛掌柜的评价,似乎过于偏激。
日子就这样平淡中度过,董七女盘算着做学徒的日子,不出什么意外,很快便可顺利完成第一阶段的励练。
这一日,葛掌柜先是打发张耀祖外出办事。
随后吩咐董七女照看铺面,告诉他今天会有老主顾上门,是位大客户,让他负责招呼客人。
这般吩咐一句之后,葛掌柜便带着另一个伙计,去库房清点库存货物。
董七女看着走去后院的葛掌柜,心里泛起了嘀咕。
既然是老主顾,又是大客户,理应掌柜的亲自接待才对,怎能轻易交给,他这个新来的学徒伙计。
虽然心里有所疑惑,却也未曾放在心上。
接近晌午的时候,果然有位穿着讲究,掌柜模样之人,带着两名伙计走进店铺。
来到这位掌柜中等身材,长衫马褂的很有气派,他笑容可掬的自称是‘顺德兴’酒楼的掌柜,今儿个是来进货的。
既然是大客户,董七女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请他入座,道:
“客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不必麻烦,都是老主顾了,让葛掌柜忙他的就是。”
顺德兴掌柜摆手说道,却见董七女露出几分怀疑之色,便笑呵呵的接着说道:
“看来小兄弟是不相信老夫,柜上那里有本账册,不妨取来,一看便知。”
董七女回过身去,柜台上果然放着本账册,心想,葛掌柜怎么这样粗心,如此要紧的账册,竟然没收起来。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随手拿起账册,翻看起来。
果然,账册里有好几页纸张,记录着商铺与顺德兴的往来账目。
顺德兴掌柜随手指出几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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