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贽好奇又期待的样子,卫慕白沉吟思索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道:“先父行海经商,对这海上的倭寇海盗之类,也有所了解,小子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此略有了解。”卫慕白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防止后面被询问如何知道。
李贽目露期待之色,鼓励卫慕白继续说下去。
“要说这倭人为患海上,还要追溯到本朝开国之时,当时倭寇人数较少,为患不重,所以当时太祖皇帝实行海禁政策,只留勘合贸易,如此一来,民间海贸断绝,那些沿海的世家豪强、地主商人们,便为了这海贸之利,铤而走险,虽然当今皇帝继位时,鼎故革新,力排众议决定开海,但是这市舶司每年的商税,也是个不菲的巨资,终不如走私方便,长久以往,这市舶司不过形同虚设罢了。更何况通过走私与海盗倭寇勾结,既可以在海商有自保之力,又可以劫掠其他一众普通海商,这群人又何乐而不为呢。若是晚生猜的不错,恐怕这倭寇海盗,大部分都是原来的大兴子民,真正的倭人,应该都是些打手罢了。”
这段话卫慕白是根据前世的历史知识综合现在的历史背景分析出来的,对于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大一统王朝,卫慕白一直对其甚是惋惜,所以也曾对此投入了最多的研究。倭寇之乱作为汉人对外自卫反击战,卫慕白当然不可能不了解。
听了卫慕白一番分析,李贽惊讶得满脸不可思议,这少年不过十八岁,在书院才不过读了几年的书,对这倭人入寇之患竟分析的有条有理,严丝合缝。
老李贽苦笑地微叹了一声,道:“哎,你说的没错,虽然这倭人之乱始终没发根除,但是往年也有所斩获,那些俘虏的海盗倭人,的确有不少都是沿海的汉人,永兴初的开海,也正是老夫一力促成,本以为开海之后,这群人便可以正常海贸,不必走私,只是老夫当年想得太简单了,这群人贪得无厌,到嘴的肉又岂会吐出来,致使这沿海倭患愈演愈烈,哎,老夫也是这倭乱的罪人啊,说起来,你父母之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说到后面,李贽满脸的自责悔恨之色,看得出来,老头还是个挺有民族正义感的人。
卫慕白当然不会把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之死怪罪给李贽,不管有没有李贽开海,这群倭寇也一直都是大兴的祸患,只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才可以长久解决。
见他满脸痛苦自责之色,卫慕白心有不忍,倒了杯茶递给他,轻声道:“此事归根究底,还是那群贪得无厌的世家豪族、地主巨商们见利忘义,先生有心为国除患,只是力有不逮罢了,天下又有何人会因此便责怪先生,更何况俗话说胜不骄败不馁,此事不过一时之挫尔,先生何必介怀。”
李贽见他说的真挚,心情也略微好了一些,只是苦笑道:“没想到我修身问道多年,这心境竟然还没你看的透彻,还真是愧为这书院山长。”
卫慕白想起他之前在朝廷当官,不由好奇问道:“刚刚听先生说,这开海一事便是先生促成,为何先生又来到这万松书院担任山长?”
李贽叹息一声:“我促成开海,提议设立市舶司,收取商税,虽然本意是为国取财,但毕竟牵连甚广,得罪了那群人,更何况我还极力主张变法革新,那群人更是要置我于死地,还好今上念及旧情,只是将我罢官,心灰意冷之下,我本想归隐上林,不问世事,潜心学问,不过前几年时候,我一旧友来杭州赴任,见这万松书院荒废,便欲重建书院,邀请我来做这书院的山长,我不便推辞,正好也想为国培养一些人才,日后若能继承我所学,变法图强,我大兴想必还能中兴。”
卫慕白听李贽说完,算是明白了,感情又是一个要变法强国的愤青,跟王安石一样,得罪了太多的人,直接一撸到底。不过这李贽还真是一心为国,王安石好歹只是被贬官了,起码还是个地方官,这李贽直接被贬为庶人,还一心都在为国家考虑。不过中华之所以历经几千年的磨难,还继续屹立在世界之巅,正是有了这群可爱的人,一心为公,以国为先。想到此,卫慕白心中不由对他更加敬重。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慈祥温和的笑声。
“宏甫兄,你这和那位大贤坐而论道呢,说的如此尽兴?”
卫慕白转过头望去,之间楼梯口缓步走上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身材发福,两颊圆润,穿着一身锦衣绣袍,此时正笑眯眯看向自己二人,那眼睛因为脸上肉太多,都快挤成一条缝了,慈祥和蔼得宛如一尊弥勒佛一般。
李贽也转身望去,看到来者,不由爽朗大声笑道:“介夫何来迟也。”
那中年男子听到李贽发问,做了个揖道:“些许案牍之事没忙完,抽不开身,以致晚来几分,宏甫兄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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