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川国位于青鸾东南,先王圣明,立国十余年,便废举荐,立科举,于王城东建学宫书库,广招天下贤才,纳四海书籍,是故文川多名士风流,民也大都识文知礼。距今已过去几百年,当年的学宫书库随着年月规模渐增,如今已与这王都相连,几乎融为一体。
如此,文川的王都就有了两个中心,一是王宫,二是学城,一主一次。学城平日无事,士人夫子在其中传道授业,学子则在其中问道求学。每逢有名士开坛讲学,便有更多的学子来此聆听。茫茫学子身穿白衣涌入学城,犹如过江之卿,不知何时,才能跃过龙门。
清晨,学城边缘,一座茅草屋里,一位老夫子正在考学。
老夫子名为谭轩寅,是个学富五车之人,若是在百年以前,去那学宫之中开坛授业,也未尝不可。先代学宫,学风开放,有识之士皆可登坛高呼,言之成理即可自成一派,百花齐放,万家争鸣。
可是如今的学宫嘛,就不是谁人都能去的了。前代祭酒设立“名正制”,取名正言顺之意,将学城里大大小小的讲坛分了个三六九等,夫子名士若想开坛授业,便要被考查官称、功绩、名望,最终由学宫来决定能否开坛,以及开坛的具体地点和品级,如此已有百余年了。
谭老夫子性格古怪,不树功绩,不羡官称,不沽名望,也不知所求为何?这样的老夫子自然是不能登坛授业。老夫子终日在这学城边缘,于茅屋中,以给稚童授业为乐。
“何为邦本?”老夫子声音沙哑,问着堂内学生,也似在问己。
茅屋里都是些半大孩子,年纪不一,都身着白衣,有不少孩子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想来家境不宽。孩子们见着夫子发问,一时都陷入了沉思,无人答应。
“民为邦本!”茅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透过窗户答了老夫子一问。
这少年长得眼长而威,鼻高且大,唇红却不艳,有英武之气,是大富大贵之相!
“张三昨日应我贩猪一头,今日见肉价涨了几分便要反悔。李四前年许卖我良田百亩,后闻地中藏有金玉,就矢口否认卖地之事。小民图利,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岂可为本?”夫子诘问道,似要发怒,张三李四自是夫子随口一说。
“这民,非是一人一事之民,非是一时一地之民,非是一城一隅之民,非是一邦一国之民,而是这天下之民,是天下之民的民心所向,得民心者,天下归心!”少年答道,神色肃然。
随着少年问答,夫子神情渐变,待到少年答完,夫子眼中已尽显赞赏之色
“何谓之邦?”老夫子再问。
“青鸾、戈胜、文川、林月、朱禾皆谓之邦,邦为天下之形,目之所及,皆可为邦,皆为天下。”少年不紧不慢地答道。
老夫子听闻其言,面露喜色,似有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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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禾的王宫与青鸾、文川不同,青鸾齐伟庄严,文川灵动高逸,而朱禾肃穆沉静。
朱禾皇宫某处,钦天监里,官员们都愁眉苦脸,尤其是五官灵台郎,更是终日惶惶。皆因这观星台主位连续半月,阴云密布,不见郎朗青天。此兆难解,甚是不详。
一日夜末,一道闪紫电从阴云中生出,直入观星台,随即阴云渐散,紧接着一声惊雷骤响,低沉悠长,犹如龙吟。观星台之上再见郎朗青天,更有紫气东来,似孕五彩华光,聚于朱禾王宫上方,久久不散。
那五官灵台郎见状,先是大喜,然后放声大哭,只听得他嘴里含糊不清吐出四个字:“朱禾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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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城的小酒肆今日开了张,清晨,云娘在后厨忙着准备下酒小菜,宋二又不不知去哪里摸鱼,陈笑正在后院读书。
如今《小土录》和《九章经》都已被陈笑读完,云娘又从掌柜的留下的东西里,找了本《绿竹歌》让小不点读。
这《绿竹歌》郎朗上口,陈笑童声清脆,小酒肆清晨的郎朗读书声,如同一道美乐,在小酒肆中飘荡。
陈笑读完了书,就去前堂打扫,待打扫完毕,卸下酒肆的门板,突然看见酒肆外蹲着个人,是那李侃。
李侃是个轿夫,一身都是力气,人也开朗,常年习惯下午来酒肆打发时间,今儿却是这一大清早就跑来了,可是头一遭。
“李叔来啦,这么早,喝点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上酒。”陈笑麻利道。
陈笑说完,却看见那李侃磨磨唧唧,满脸涨红,半响没说话,今朝宋二也不在,可不见他调笑,不似往常。
“李叔,你咋啦?”陈笑关心道。
“小笑儿……”李侃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听说你识字?”
“识得些许,云娘教过我读过几本小书。”陈笑答道。
“那你……”李侃吞吞吐吐,“可不可以教我写写名字?”
“包在我身上。”陈笑一副义气模样道。
“还有……”李侃接着道,“能不能帮我保密。”
“没问题!”陈笑大义凌然。
陈笑提了一桶水到酒肆门口,以水为墨,以地为纸,开始教李侃写名。
本该冷清的清晨小酒肆,门口却有大小二人,一人教字一人学,小师傅大徒弟甚是奇妙。
李侃学了名字写法,急忙就走了,一连许多日,没再来过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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