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阴城是一座老城,坐落于青鸾国南部边陲,城南外有一条小河,跨河不远,是青鸾国和文川国的交界。
交界处是绵延无尽的群山,若用坛山和这群山相比,那么坛山便是一个口井,而这朔阴的群山是一条河,一条宽阔的河。群山名为天虞山脉,将青鸾和文川相隔。
天虞山脉既不属于青鸾,也不属于文川,山脉中更无大道可走,其中多有鸟兽虫草。
朔阴城富庶,皆因天虞山脉出产药材,每年各个时节都有许多的行商来此,从那些进山采药之人手中购得药材。
山脉多猛兽毒虫,充满危险。可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每年进山的药农虽是死伤不少,但只要能用药材从行商手换回不少银子,就不缺后来之人。
若是撞得大运,采到一株上品灵芝或是千年老参,那便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如此诱惑,足以抵消人们对天虞山脉中危险的忌惮。行商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一亮,药农们就会为之赴险。
一年多以前,城中建立起了一家镖局,名为威远,专做保护药农的生意。镖局确是有些本事,自从威远的镖旗立起,朔阴城里采药人的伤亡就少了一些。
威远镖局的规矩很简单,想进山采药之人,又想保个平安,便可来这镖局报上名号,等这样的人凑够二十人,镖局便会筹备进山,药农采药,而镖局负责他们的安全。一趟出入短则个把月,长则几个月。镖局会根据这十人的不同特性和时间长短收取固定的费用,还会抽取这些人所采药材的两成,可谓是旱涝保收。
当然,若是价钱到位,偶也接些零星的生意。生意生意,能够赚着钱自然是没有不接的道理。
镖局在这朔阴城中时间不长,只出过几次镖,从无失手,每次都能让药农平安而归。城中人但凡知其名号的,都说这镖局能保人平安。
镖局占地不小,分内外两院,外院演武,内院议事。
清晨,天未大亮,外院正有一批人在外院比试拳脚刀枪,内院堂内做着两人,正在交谈。
一人坐于上首主位,这人远看像个书生,近看却是身有煞气,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下首坐着的人倒是气质平和,面相普通。
“这段时间还不错。”下首那人开口说道,“药材的行市好,之前几次进山弄来的药都卖上了好价钱。”
“不错。”上首之人回道,“进山之日将近了,得做好准备。”
“没问题,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首的人说完,又接着道,“只是有的兄弟牢骚,如今这样不如当初在山上自由舒服。”
“自由?舒服?”上首那人反问道,“那你得问问他们当初在山上,整天藏头露尾担惊受怕,那时候舒不舒服?自不自由?若不是那老将军寿满天年,如今我们说不定已经入了阴曹地府,行了,待会我再去招呼招呼。”
这二人正是之前的青帮的头子沈进和帮中大夫方诚。
当土匪肯定是比当镖师自由,至于舒服不舒服,那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咯。
话说青帮劫了官俸,沈进稍作布置,便弃了寨,找了个机会悄悄走了,连夜来了朔阴,扎了根,开了镖局。曾经的流寇将军成为了如今的镖局把头,也算是入了正道。
沈进自然也不再叫沈进了,如今他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沈南山,取那悠见南山之意,希望日子能安稳一些。
沈南山来当前院,方诚跟在其身后,只见那院子两侧成列着各式兵器,院中一些弟兄正在演武。
众弟兄见大哥二哥从内堂出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架势,沈南山便大声说道:“近期将会入山,今天放你们一天风,各自去账上支十两银子,不许惹事。”
沈南山表情无喜无悲,说道不许惹事时,更是扫了众人一眼,不怒而威。
众人闻言心中雀跃,十两银子虽不多,不过让他们今天一天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却是没什么问题,若是不介意女子姿色,还能找俩个小娘儿们儿。如今的日子除了能找小娘子,酒肉银钱比之前山上之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沈大哥说了,这样安稳。
一同当逃兵,再一同打家劫舍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众人早就如兄弟一般,也都把沈南山认作大哥,不为别的,只为跟着沈大哥能过上好日子。
大家也明白安稳的道理,可是有时还是忍不住发几句牢骚。众人更明白,沈大哥是为了大家好,之前在那坛山上,不听沈大哥话的,蹦跶的最厉害的几个,都被那来剿匪的老将军弄死了。
大家又时候也很想念故国,很想念家。
炎夏多暴雨,天虞山脉也不例外。
暴雨、炎夏加之天虞山脉中的茂密丛林,便会产生一些东西,菌菇。菌菇味道鲜美,是宴席中的座上宾,常年供不应求。
每逢此节,采药人便会成为采菇人,去天虞山脉种赚上一笔。当然,并非所有的菌菇都能食用,可分辨那菌菇是否有毒,对于药农来说,却非难事。
威远镖局的生意因此很好,今年夏季,已经进了两趟山了,所获颇丰,也没什么伤亡。
山中猛兽毒虫虽然厉害,可对于这群行伍出生,又当了十多年山匪的人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
高山利峰虽险,险不过人心,猛兽毒虫虽恶,恶不过人性。当年在边关,情况可比现在难多了。如今众人确如沈大哥所说,过得更安稳了。
此时,镖局一干人等正在自家院内大摆筵席,庆祝这一趟又满载而归。
沈南山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自己一帮兄弟胡吃海喝,不禁感慨。每逢此刻,沈南山总会想起呆了十多年的坛山,那时也是差不多的场面,他也还叫沈进。
沈南山更会想起十一年前,那夜,他和几个寨里的兄弟去渔阳城周围探风,遇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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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夜,月明星稀,渔阳城,南。
马道上一辆马车,马夫一身布衣,赶着马车,不紧不慢,悠悠前行。
沈进一行五骑来此地探风,他们早已看见了那辆马车,那马可真是一匹好马,天色暗看不清那马的样貌,可听声识马的功夫,沈进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可是不弱。
马既是如此,想来车内的人非富即贵。
沈进此时来到坛山已经有几年了,旁的渔阳城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一个偏远小城,城中并没什么难缠的货色,若是他愿意,绑了那渔阳的太守大人好像也并无不可。
看见好马,沈进见猎心喜,便带着人拦住那马车去路。
马道上,马车停下,明月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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