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元衛率军东突西奔,始终不能突破辛徽布置的防线。他不能也没有向鹏庐堡进行求援,要一个税官出身的人,只带一万兵马对陵军主力进行援助太过冒险,元衛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只要朝廷接到战况,一定会下令对鹏庐堡进行增援,元衛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保存实力等待与援军汇合。
会请增援的,不止元衛一人。
此前安国调集所有兵力,才整合出柏起统领的二十万援军,此时陵军主力被困鹤寓平地,一定会向陵国要求增援。柏起紧急向安昭王上书一封,请安昭王御驾亲征,率军绕行过万行山脉,北上切断陵国派往泫平战场的援军。
安昭王见到柏起手书,知道泫平战势已经出现了重大逆转,当即征发安国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丁,仓促间组成了一只二十万人的军队,绕行百余里,自万行山脉北侧鲸峡关截取陵国援军,双方厮杀不绝,安军军队虽然损失惨重,但陵国援军也未能前行一步,始终不能奔赴至鹏庐堡进行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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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寓平地较为广阔,大小等同于一个中型城镇,因为地势险要常年交战,并没有居民居住。平地间穿梭的小溪与河流,可以保证陵军的用水。
元衛军队携带了十天的口粮,粮食用尽后,士兵们在鹤寓平地狩猎采集,但二十万人陷于空谷之中,即便把野果走兽全部抓来吃了,也坚持不了几日。
两军连日来正面交锋多次,安军有雀圉堡作为依仗,进攻退守都极为灵活,并不急于消灭所有陵军,而是以包围和消耗为主,不断蚕食陵军的兵力,并且以零零散散与虚虚实实的招数,消磨陵军的意志。
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安军都会擂起战鼓,吹响号角,以全军出击的气势,打开雀圉堡大门对陵军发动攻击,但十次中有七次,只是派出数百乘轻便的战车进行骚扰,陵军在睡梦中惊慌失措地抓起武器来,只与敌人稍微接触一下,战车已经回城了。
饥饿与疲惫使陵军军将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士兵们瞪着空洞的眼睛,饥饿而茫然地四处张望,大家的情绪越来越坏,士兵间的摩擦不断升级,大规模械斗的苗头越窜越高。
被困第二十天,陵国援军依然没有抵达鹏庐堡,元衛无法安然等待了,他向鹏庐堡守军发出讯号,要求副帅司南率领守军配合攻击辛徽部队进行突围,但始终没有收到鹏庐堡内的回复。
“这是违抗军令!”元衛猛地将令箭摔在地上,一旦他突围成功,一定要先将司南这个不服军令的老东西斩于马下!
元衛日夜操劳十数日,他颧骨高高隆起,平日光洁茂密的须发,良久没有梳洗修整,此时乱蓬蓬卷在头上,他命人继续向鹏庐堡发出讯号,同时将陵军改编成五支队伍,率军亲自向拦截在鹏庐堡谷口的安军发起猛攻。
经过多日抢修,安军卡在谷口的防御工事已经颇为坚实,加上柏起亲率大军全线出击,陵军被从南北两侧同时拖住,突围始终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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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好像能爬上去!”贺谷与贺雨两兄弟,并另外十几个陵军,在万行山脉西侧发现了一个便于爬行的斜坡,斜坡拐入山脊后方的位置看不到是否有出路,但可以冒险爬上去试试。
饥饿了数十日,众人已经没有力气爬山了,但贺谷惦记着家里的老娘,还是想要试试。
贺家兄弟二人自陵国老家行军到鹏庐堡时,还是去年冬天,他们只带了一件棉衣,并没准备夏天的衣服。天气炎热,两人写了家书,要老娘为自己寄送夏服,家书还踹在怀中,信息却已经送不出去了。
山路难登,万一错手跌下山来,棉衣还能减震,因此贺谷穿着棉衣,艰难地向山上攀去。眼看他已经攀到了斜坡高处,伸手够上了山壁间凸起的岩石,那深长在山壁中的大石却猛得一轻,贺谷抓了个空,跟石头一起从山壁上滚了下来。
石块陷进山壁的半截,明显有斧钺得凿痕,但凿痕被泥土和砂石掩住了,从下面看过去,很难被发现。
万行山脉笔直陡峭,本来就非人力可以攀登,个别看似容易攀登的山壁,都由柏亭带人处理过。让贺谷滚落的那块大石,正是险些被黑曜蛇攻击的,丁豆的成绩。
贺谷的头被石头砸出了血,他的左腿似乎摔断了。贺雨扶着哥哥走回军营,众人垂头丧气地走着,觉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却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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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贺谷摔断的左腿痛得钻心,他轻微地呻吟起来,贺雨感到害怕极了,但他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大家的神经都已经极其紧绷,在这个时点惹怒了什么人,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哥,你说阿娴还好吗?”提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贺雨忍不住流下泪来。
“弟妹她在家,一定会好的。不知道老娘过得好不好,现在只剩弟妹一个人照顾她”,贺谷对目前的情况也充满绝望,但他痛得没力气哭了。
“怎么办,我们就要死了”,贺雨双手颤抖着捂住了脸。贺谷没法安慰弟弟,比起现在的情况,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伤兵营中重伤的伤兵,此前在夜里还有痛苦的呻吟,现在这些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贺谷尽量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想,但那些失去战斗力的伤兵,很有可能已经被充作活人的口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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