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孟娘晕倒在江边坊市的广场上,在兵役即将到来的危机时刻,一张大手伸了过来,让处于懵懂状态中的陈永乐似乎一下子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贵人,在昏迷之中,陈永乐与来到地狱乱世的第一位贵人,墨草堂的吴掌柜擦肩而过。
现在,她幼稚天真的目光正在细细凝视生命中第二个素不相识的贵人,一位面相忠厚老实的汉子,身边还紧紧跟着一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也在偷偷地瞧着她。
陵江水上,一叶扁舟在随风飘荡。
“孩子,别担心。我虽不懂医术,但走南闯北这些年,也通了些治病的经验。你娘亲是积劳成疾晕过去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大伯,这位美女并不是我娘,我不认识她,我是被她硬背着跑出来的。”
船舱里,永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这对父子,心里有话说不出,看上去可怜死了。
“唉!也是个可怜的娃,想不到竟然和忠儿是同病相怜。”
这个汉子转头望着坐在一角的小男孩,温柔地笑了笑。
“什么同病相怜?我不是哑巴啊,大伯。我只是初来地狱不太适应而已嘛。”
一艘小木船不大,却正好容得下两大两小四个人。撑着船的汉子一不说话,整个世界就变得安安静静,只有潺潺流水敲打着永乐的心。
此刻她正在望着昏迷中的孟娘,那苍白的脸和挂在眼角的一滴泪。似乎她在梦里正经历着悲伤与可怕的事,让她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美女,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那个大老黑打你吗?等我再见到他,我跟他评理替你出气。妇女是半边天,怎么能随便打人?”
此时,窝在角落里的男孩用黑溜溜的小眼睛一直盯着永乐,也许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孩子吧。永乐感觉到后背传来丝丝凉意,稍一回头就看见男孩连忙把头扭向别处,脸上红红的,好像在独自害羞。
“忠子,别傻坐着了,快靠岸了,我们在平杨县再演一回,就回家去了!”
秋风瑟瑟,木船停靠在了一个人口不是很多的江边小镇,虽是正午时分,寒冷的温度让渡口和镇上的百姓选择留在家中,街上人群淅淅沥沥。
“南来的,北往的,行商的,坐贾的。都来瞧一瞧,都来看一看。今日我父子二人初到贵宝地,卖艺杂耍,凭力气本事糊口饭吃,您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嘞!”
一声声铜锣鸣响在江边市集一隅,吸引了些许好热闹的百姓围观。原来这对儿好心出手帮永乐和孟娘的父子是练杂耍的艺人。
父亲叫廖正,是五台山下五山县艺柳林村人氏,这个村庄也是远近闻名的出杂耍艺人的村子,只是偏逢乱世,村子里的人逐渐放弃了这门手艺,只有廖正少数几家坚持了下来。
儿子叫廖忠,三岁那年发了一次天花,高烧三天三夜,病愈虽捡了条命,可从那以后这孩子就不会说话了,廖正媳妇也是因此郁郁而终。小男孩在村子里也总因残疾受排挤和欺负。廖正干脆就把儿子带在身边跟着自己走南闯北。
那日在江州刚要演一场,就被官府游街罪犯打断了,本想等着散了再演,哪想到居然无意间救了一对儿苦命的母子。
民间杂耍无非就是胸口碎大石,口吐莲花,刀枪不入等投机取巧地把戏,可百姓却非常愿意欣赏这种接地气的艺术。
一场精彩的演出很快就结束了,在收获掌声的同时,收入也还不错,多多少少的围观者还是给了一些个铜钱,廖正喜上眉梢,小男孩也擦着汗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忠儿,走。爹给你置办一件新衣服去,快回去了,咱爷俩儿也体体面面的回去,别让那些个人看扁了。”
父子俩高高兴兴地奔向了成衣铺,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跟上了几个黑影。
“忠子,我看那娘俩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要不咱们也给他们买一件?”
小男孩天真地点了点头,似乎对爹的决定很是同意。天色将晚,爷俩儿置办了新衣,又买了些吃喝就往回赶。
“站住!给大爷我站住!对,就是说你们俩呢!”
一声恫吓惊得周围的路人全都四散飞逃,惊得廖正父子也是呆立当街。
“几位大爷,有什么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啊?不知道小的哪里得罪几位了吗?”
廖正见对面七八个人面色不善,遇事先矮三分准没错,就低声下气地说了几句客气。
“算你识相!我问你!谁允许你在我们大哥地盘上卖艺杂耍了?没交地租就敢在这吆喝挣钱,真他娘的不懂规矩。”
和廖正估计得差不多,肯定是地头蛇见自己挣几个钱眼红,过来盘剥自己了。
“几位大爷,小的初到贵地,真不知道规矩,恕小人愚笨,这吊钱还请几位爷拿去吃酒。”
廖正本想息事宁人,花钱买平安,低三下四地递过去一吊铜钱,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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