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东本想把兰儿的丑闻瞒着家人,自己琢磨着处理,不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云佳早把事情告诉了马大婶。也许在马大婶的眼里,范兰儿不是合格的媳妇。但没有证据确凿也不好表态,即使再不看好范兰儿也不可随随便便冤枉一个人,特别是女人的节操更不可被污蔑。
一家人都不吭声,范兰儿又死咬不承认。云东就跟被家人遗弃的流浪狗那样充满着孤独寂寞。
对于出轨的态度,山窟窿茶镇不比城市人看得开。云东强烈想知道真相,否则很难在茶镇抬起头来。这个被风言风语给云东带来噩梦的人就是在云东家旁边开私人小诊所的牙科医生。
兰儿在家带孩子也不可能天天闷在房间里,总会抱着孩子出来转悠。小孩小毛小病是常有的事,即使是牙科医生也总比外行的妇道人家懂得看病调理。
茶镇又没有医院,只有一所简陋卫生院。即使这样,茶镇人生病了也总是先熬着,实在扛不住了就去私人诊所花点小钱拿些西药来吃吃,只有很严重了,私人诊所拒绝接受后才会去茶镇人最高医疗单位卫生院找医生。
自从孙琪花把云东的蛇伤医好后,杨家人对中医留下了莫名的好感。家人有个小病小痛的,不会去私人诊所问药,都是直接找芳儿姑姑拿草药解决。拉肚子了,就煎点凤尾草水喝;发烧了,就吃点金钱草、蒲公英;小便热痛了,就吃点车前草;脚上生毒疮了,就吃点紫花地丁。甚至得了颈肩腰腿痛、痛风,就会找她抓药和针灸,云平和橼芳经常跟在孙琪花后头,观察她搭脉看病,帮她拿配药,耳濡目染下,对中医学产生了好奇。
渐渐地,云平闲着时就跟橼芳上老军山采草药带回来给孙琪花。因此,孙琪花也会给云平和芳儿辛苦费。并告诉云平橼芳,采白花舌蛇草时,一定要背阳潮湿的地方,那样采来的草药是绿的,药效强。
有日,两人采药回来,天气热,在经过鲨排河时,云平和橼芳就下河里去抓鱼,顺便游个清水泳。因为常常在鲨排河里抓鱼就把一些破旧的簸箕和帐网及笊篱放在做上记号的河岸石缝里,来时就直接取出用。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顺着老军山的山林向东淙淙流去。两小无猜的云平和橼芳正在芦苇丛中赶着鱼群入网,忽然云平肚子疼的厉害。慌忙之中,橼芳背起药篮扶着云平赶到姑姑孙琪花家。
孙琪花给云平吃了一点烘干的白术,肚子很快就好了。
孙琪花认真地对云平和橼芳说:“你们两人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在满头大汗时一下就泡到冰凉的河水里。那样非常危险,会出人命的。”
两个小孩听孙琪花的劝告,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连忙点头。那是云平第一次在心底里深深敬畏生命,明白了医学常识的重要性。
在孙琪花的教导下,后来云平和橼芳在河里抓鱼或游泳时,先在岸边用河水慢慢擦身子,然后就在浅滩上戏水抓鱼再也不敢跟以前那样见到碧波荡漾的清澈河水就往里头钻。孙琪花一次次交代野外游泳很危险,再后来云平橼芳就常常在河岸沙滩上两人摸黄蚬。
虽然黄蚬肉薄,然而用老军山挑来的泉水放在锅里煮汤,无需任何佐料便是清甜可口的美味佳肴。炎炎夏日喝上天然甘甜爽口的黄蚬汤,就是神仙也该羡慕不已。
云平常常会跟范大嫂说:“要是龙儿有不舒服就找孙琪花姑姑去,她的药还是管用的。”
起初,兰儿去找过几次孙琪花看病。但总觉得老是去麻烦人家不好,后来就不去了。
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省钱,兰儿自然会抱着身体小恙的孩子问家门口牙科诊所的医生。
都是熟悉人,问点小儿生病的事,有问必有答。一回生二回熟,经常这样有事没事兰儿都会到门口的牙医诊所里说说笑笑。可能这样也没有什么,但哪里都会有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兰儿和牙医谈话之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路过的,有些看不惯兰儿的人就会借机生事。把随眼看到和闻风听到的一些零碎话给添油加醋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到后面就成了地地道道有板有眼的“桃色新闻”。
云东敲不开兰儿的嘴巴,只有想办法撬开牙医的嘴巴。
经摸索发现,范兰儿的“桃色新闻”缔造者居然是牙医的老婆。
原来牙医和范兰儿常常有说有笑,早就令牙医老婆心怀不满。于是恶向胆边生,因找不到偷情的证据,只好放出风来搅臭两人的名声,让他们好自为之。没想到经过舆论的炮制后,这“风”像无情的仇恨刀直接伤害了两个家庭。
祸从口出,牙医老婆见云东凶神恶煞地扑来问个虚实,结果她心慌了。为防止漏嘴惹祸上身,牙医老婆紧闭牙门,一字不吐。急得云东直跳着脚,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犯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人家不说话,也不能死缠烂打,否则到时人家状告骚扰欺负良家妇女,不仅要吃警棍还要落下不好的名声。
云东背着手,气呼呼地回家。范兰儿正眼也不看,抱起孩子出门去。云东憋了一肚子火,快把自己给烧昏了。
对,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找牙科医生去。云东跳了起来,蹦到门口的牙医诊所里。
那牙科医生早被她老婆放的野火灾风给气得快吐血,整天如过街老鼠,战战兢兢的,见到云东凶巴巴的样子,吓得脸色苍白。
云东一把揪住牙医的领子,恶狠狠地逼问:“你到底对兰儿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快说,快说,快说。”
牙医也不反抗。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越解释越拎不清,索性就不吱声。
又遇上一个哑巴。云东怒火中烧,但凡别的事甚至剥皮剐肉都可以忍,唯独这个绿帽子比要命还可怕,忍无可忍。
“啪,啪,啪”,连续扇了几个巴掌。牙医的白脸登时红肿起来,嘴角流出了血,依然咬着牙关不开腔。大有“要命一条,要问的没有。”那股视死如归的骨气。
飞撒了几块红烧饼后,胸口的恶气泄了大半。人也教训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依然拿不到确凿的证据,还能怎么样呢?于是,云东撩下一句:“今天就放过你,明天见了再打。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云东心里惦记着,租了十亩良田,耗不起。遂转身回到家中,扛起锄头忙赶着下田。
天空的云朵黑沉沉地,厚厚的乌云压得胸口烦闷。云东没命地挥着锄头挖地,畅汗淋漓,内心的浊气随汗排出,人舒爽了很多。
刚才云东丢下的狠话,也只是吓唬,吓唬那牙科医生。至少是警告他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要偷鸡摸狗。
老实人凶起来也可怕。被打得狼狈的牙医,想起刚才云东狰狞的样子,浑身颤抖,慌慌张张地卷起铺盖跑了,再也没有见到。
牙医老婆跑到派出所报警说云东逞凶打跑了他的老公,拆了他们家的顶梁柱,要派出所主持公道严惩恶人。茶镇的舆论一边倒地支持云东教训牙医的态度。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派出所了解实情后,不仅没有对云东询问调查,反而训斥了牙医老婆一顿。农村人老老实实把家过日子,对于破坏家庭的小三二爷最看不惯甚至要求派出所严惩小三二爷。云东风风火火出手教训二爷的壮举得到云佳罕有的赞赏,“这个愣头愣脑的大哥终于不再是窝里横。”
马大婶和云香,天刚亮就去老军山采茶去。蒙蒙大雾笼得路上面对面都看不清人脸。山路旁停着一辆拖拉机开着猫眼的大灯在“嘭嘭嘭”地朝天咆哮。
“咦,张鑫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哦,马大婶,这雾太大了。前面有个坡,我的拖拉机不敢开。这样吧,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人,我把拖拉机开过前面的坡就可以了。”
“行,你把拖拉机的声音拉到最大,我在坡上帮你把人拦住。”
张鑫一面开着拖拉机,一面小心翼翼地沿着大灯往前开。
跟蜗牛似的,总算爬过了山坡。“谢谢你,马大婶。”
“用不着这么客气。阿鑫,做事就应该这样小心翼翼,不可壮胆莽撞。阿鑫,云东媳妇出轨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张鑫结结巴巴地说道:“都过去的事了,就不要管它了。马大婶,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不要太当真。我也是听朋友们在传言,就告诉云东要多个心眼。”
“是呀。人闲是非多。农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活都不做,就抱着孩子整天东家逛西家转的,即使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也会被人另眼相看。”
“马大婶说得对。我媳妇就天天上山采茶去,我开拖拉机拉货赚钱。”
“这样才是。你是云东从小一起玩大的哥们儿。你去跟云东说一说,媳妇不能太宠。该做什么,还是要带着媳妇一起去做的。”
“马大婶,你放心吧。等下我见到云东就跟他说。”
“嗯。”
临近中午,张鑫开着满载柴火的拖拉机从老军山下来,见云东还在租田里除草就停下拖拉机。走到云东的田边,结结巴巴地说道:“阿东,快上拖拉机。天要下大雨了。”
“下大雨才好,我正盼着淋雨呢!”
“来,把锄头给我。我跟你说,阿兰出不出轨也没有证据。不排除被误会的可能。人的嘴巴最厉害,黑可以说成白,白也可以说成黑。不能人云亦云。这种事,只有确凿的证据才能确定。”
“无风不起浪。我心里有数。不要说了,阿鑫,给我一只烟。”
“我开着拖拉机,你又不抽烟,想抽就从我口袋里拿吧。”
“阿鑫,你说人吃得饱睡得好,为什么还要出轨呀?”
“这个问题太大,不好回答。通常来说,出轨无非都是贪财好色。女人出轨的前提条件是要有姿色。这个看来阿兰不具备。”
“情人眼里出西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是这么晦气的事怎么就落在我头上了呢?”
“阿东,我跟你说。不管是男是女,只要长期闲着不干活,就会胡思乱想甚至做出违背道德常理的事。你看我们茶镇那帮偷鸡摸狗的男人和做了不得见人的事的女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好吃懒做。至于阿兰这事,也没有确凿证据,你也不要太过较真。要堵住他人的嘴巴,其实很简单。从今以后你带着阿兰一起上山下田。这样,干活充实,就不会红杏出墙。劳动最光荣呗!”
云东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学着张鑫吸了一口烟,呛得搜肝抖肺。于是,就把烟丢入路边的水沟里。
“这烟有什么好抽的。”
张鑫笑了笑道:“抽烟不是目的。能把问题想清就好。”
“越抽越浑,脑壳都昏昏的,更想不清了。”云东丢了烟后,一手握住拖拉机扶手,一边冥思苦想:“兰儿大字不识,否则云北有很多书让她看看,一边带孩子,一边修身养性。这样也挺好的。一个人既不会又不喜欢劳动,那么就会游手好闲,养成好吃懒做的坏习惯。这样的人别说出轨,就是跟着坏人去做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也不在乎。茶镇犯人叫劳改犯,就是劳动可以改造一个犯人。张鑫说得对,劳动最光荣。跟自己一样年龄的同伴结婚后,女人都是把孩子放在背筐里,直接背着上山采茶或下花田锄地。她们纵使有点姿色也没空出轨。”
回到家,云东烧了饭,在桌上底气十足地说道:“除了自己原有的山田,还有租的十亩良田都是爸和云北云平帮忙打理,还有茶山,橘树林,妈和云香在做。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从明天起,你跟我一起去老军山采茶。孩子喜欢上幼儿园就送去,不然就跟我们一起上山。”
不知是内心惭愧还是被出轨风波吓着了。范兰儿半天从牙缝里蹦出“知道了”三个字。
除了不愿意下厨,范兰儿其它的苦倒也吃得下。每天跟着云东上老军山采茶或者下租田拔草。夫妻俩成双成对地雨里来雾里去,早出晚归,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打消了杨家人对兰儿不轨的疑虑,镇上那些好事之徒渐渐地冷却了观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心。
有云香、云东和范兰儿采茶,马大婶就在家里分拣茶针。市场上茶针的价格比茶叶高很多,如果不分拣就直接卖了太可惜。现在有人手了,当然就要把茶针给分拣出来。农村人没有其它收入,只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精打细算,能多赚一分钱,再苦再累也愿意做。
马大婶在家分拣茶针还可以把孙子孙女一同照顾。云东和范兰儿背着茶叶回来时,马大婶已经烧好饭,放下背篓赶紧摊开被捂得热呼呼的茶叶就可以吃上现成的饭。这个算盘,云东早就打好了。
家里其他人倒没什么意见,还是云佳看不惯云东总把算盘往家人身上精打细算的德性。
云平趁着中午放学吃饭从花田里摘回茉莉花。见到头大圆脸的龙儿抱起来就朝着肉嘟嘟的脸蛋亲了几口。
“叔叔你好臭,放开我。”
“小鬼头,叔叔天天骑牛背不臭,才怪。”
“叔叔你好久没洗澡了吧。”
“嗯,河里不安全,现在不去河里游泳了。等下回来我到田间捡些田螺给你们吃,然后再洗头洗澡。”
“好呀。”
不久,云平就从田间拾回了一簸箩田螺回来倒在脸盆里用水冲干净再放在清水里漂。
见叔叔拾了这么多田螺回来,孩子们都很兴奋,龙、凤、宝蹲在脸盆边拿着筅帚条在挑田螺伸出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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