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要冒风险,那些老家的亲戚朋友的头就缩进脖子里,低头吃自己的酒饭。心里酸溜溜地羡慕云东夫妻俩有能耐从山里猴跳成了大城市有钱人。一阵酸醋后大伙只能拍拍屁股上山下田干自己的活去。
云东打盹醒来,坐实茶镇首富后,橼芳的父亲笑嘻嘻地登门拜访。马大婶让座奉茶,云东笑容满面,他对云东说道:“英雄不怕出生低。东儿真个好样。”
说完,橼芳爸竖起大拇指。
云东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赚点辛苦钱。”
橼芳爸笑道:“赚钱都是辛苦的。外人只知道你发大财,却不看你背后付出的艰辛。”
云东笑道:“嗯。刚刚离开我们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个个以为大城市里的钱是地下捡的那么容易。”
“当初,我让你入赘我们家,你妈不肯,她相信你能通过自己的勤奋双手奋斗出幸福来。那时,我就佩服你母亲的骨气。既然有这样的母亲,肯定也会有与众不同的孩子。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只可惜你没有跟我们家的红儿走在一起。”
“对了。有你的帮助,橼红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橼芳爸摇头道:“橼红的日子,算不了什么幸福。他那老公一味地好吃懒做,只会耍嘴皮,整天吃吃喝喝万事不管,自在逍遥。虽然这样过一生也不差,但又有什么意思呢?人总要老,总要死,这个归宿都一样。然而,有梦想,奋斗过的人生才算精彩,才不枉此生。”
云东笑道:“这点我赞成。只有奋斗过的人才知道人生的酸甜苦辣咸,才知道活着的意义。否则,又怎么知道人生的滋味呢?”
橼芳爸看马大婶被邻居叫出去后,笑着对云东说道:“当初,错过了你和橼红的姻缘,我就想撮合云平和橼芳的姻缘,结果又没有撮成。实在有些遗憾。”
云东愣了愣,笑道:“你还有这个秘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长期忙忙碌碌地,哪里有精力管这事。咱们茶镇人都有要儿子的传统。当初,我也想生个儿子。生完红儿和芳儿后,橼芳妈妈身体不好起来,就怎么也没有办法怀上孩子。随着年纪大了,也就放弃生孩子的念头。橼芳妈很喜欢你和云平,希望你和云平有一个能做我们的儿子。云平这孩子我特别喜欢。他和橼芳从小玩到大,彼此之间举手投足都知道什么意思。夫妻之间莫过于志同道合。结果你妈马大婶总是不乐意,橼芳等到花季都快过了,你知道的,人的婚姻是最耽搁不起的,特别是女孩儿错过了花季再好的也不值钱了,最后实在不能再等了,橼芳就跟她江南城的大学同学结婚了。”
云东听后,愣了半天才说道:“当初我真不知道这事。既然都过去了就随它去吧。现在橼芳更好。跟云平未必有这么好。”
橼芳爸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橼芳现在也是江南城的大都市人,工作单位都很不错,她老公家庭条件在江南城也算好的,在缘起湖边买了一套100平方左右的房子给他们结婚,虽然房子不算大,然而那套房子价钱在我们茶县也没有几个人家能买得起。缘起湖的天然之美超乎我的想象,也难怪那儿的房子贵得吓人。我心想要是橼芳与云平都在江南城工作又结成连理,我就是拼了老命也给他们在缘起湖边买一套房,让他们扎根缘起湖畔,成为地地道道的江南城大都市人。嗨,那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因为文化差异,我和橼芳老公家里人找不到话题,也没有什么话好聊。当然不是说他们家人不好,而是文化习惯差别大,谈不上话。如果跟云平在一起,我们无所不谈,那样的家庭氛围多好呀。云平这孩子我喜欢,重情重义,为人正直诚恳。就是做事情有些急功近利,心浮气躁。这也是年轻人普遍的心里状态。我妹妹孙琪花经常说,虽然现在孩子们读书多,也知道`宁静致远’的道理,但真正在为人处世上,能做到`静’却相当少。要是有心地善良又有眼光的高人领路,云平是很有建树的,只怕将来比你更有成绩。”
“噢,我也觉得云平有些心浮气躁,不够静心。很难做成一番事业。”
“每个人心智成长情况不同。这跟性格有关系。很多人到老甚至死了心智都不成熟。主要表现在心里能不能安静下来。很明显,云平心里现在都没有静下心来,当初你在云平这个年纪时,早就平静下心来了,一心一意为生计努力奋斗卖布赚钱。不过,云平确实很有才华。正是有内才不满足现状,才会出现心烦气躁的心里,不乐意静下心去思考和编织现实生活,也就是说不成熟了。”
云东笑道:“看来,我书读得少,反而成熟早。”
“这主要看人的性格,成熟早不早跟读书多少没有直接关系。茶镇照样很多跟你同年龄读书少的人,一点都不成熟,他们到现在还整天心浮气躁,做什么都定不下来。说实在话。我们茶镇包括茶县确实小了一些。上次芳儿结婚时,我去江南城橼芳婆家里去,那郊区的一个乡镇都比咱们茶县大并且发达太多。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在茶镇茶县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习惯了家乡的风土人情。去不去大城市也没有区别。还是家里好。但年轻人就不同,大城市发展平台多,有能力的人可以大展雄才为国家和社会发展多贡献力量。我是鼓励年轻人积极为社会做贡献,有能力就应该释放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更不要当隐士。”
云东叹道:“是呀。我本来也不想花这么多钱跑回来买房子。也是我父母都不肯离开茶镇,他们跟我说都已经老头子老太婆了,又不能为城市建设出力,去大城市有什么意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山窝呆习惯了,还是山窝里过余生。所以,我就想,把房子买到茶镇,逢年过节,自家兄弟姐妹也可以回来陪陪老人家。无论是超级都市大鹏城还是人间天堂大都市江南城,空气都很差,早上到处闻到的都是城市工业刺鼻的废气。还是茶镇山清水秀空气新鲜闻得舒服,神清气爽。”
“我也跟橼芳说过,有时间还是要多回茶镇看看。”
“女孩子比男孩更顾爹娘,以后橼芳肯定会比我们常来茶镇。”
“只怕有心无力。那孩子现在就跟她姑姑一样,一心一意趴在她的医学事业上。这也真出乎我们的意料。小时候,云平读书可是尖儿。现在反而橼芳能静下心来研究医学事业。”
“可能是受她姑姑琪花的影响吧。就跟你刚才说的那样,年轻人有个好的前辈引领,路会越走越明。”
“我们家祖上都是中医世家。以前做土郎中,也只是混口饭吃,没想到,到了琪花和橼芳手上,发展成了医科事业,根本不愁工资待遇。这也是国家强大的表现。”
“当然了,现在是科技时代嘛。”
“我妹琪花常说,一直以来,医学上对肿瘤束手无策,医科工作者都不知道肿瘤的形成发展机制,就跟人们面对一只变化莫测的凶恶老妖魔那样,见了就害怕,根本不了解妖魔,哪来的消灭手段。直到现在的科技发展特别是基因工程的诞生和发展,人们才渐渐地解开肿瘤的本身面目。只有认清了妖魔,找到了妖魔的弱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才谈得上消灭手段。”
“是呀,是呀。这肿瘤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查出癌症肿瘤基本上都是死刑,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被绝命妖魔缠上身,有几个不害怕的。”
“这也是癌症肿瘤会被人类公认为健康的第一夺命杀手原因。不过,我妹妹琪花说,随着打开肿瘤内部的基因科技高速发展,不久将来消灭癌症肿瘤是有可能的。”
云东拿手摸了摸头顶上的秃盖子,说道:“我有一说一,生死病老,人皆有之。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癌魔十分可恶,无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通吃。让一些正在为国家发展大力贡献的年轻人或者祖国花朵,早早凋零,令人惋惜。”
“嗯,这也是我妹孙琪花发誓要借助科技消灭癌魔的根本原因。”
“是呀,现在琪花和橼芳都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材。”
橼芳爸笑道:“我也没想到,她们俩居然都能静下心来,研究医学。真是那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云东笑道:“这话是道理。我和阿兰,也是一心一意地在面料生意发展,才赚到辛苦钱。你也知道,以前在我们家十万块钱就已经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那百万块钱根本想都不敢想。”
“嗯,人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做点成绩的。千万不要心烦气躁的,那样即使一时得势,也不会走得太远,就跟老黑那样,过去赚了钱就飞扬跋扈的,现在落了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云东疑惑道:“按理说,老黑的家产,也不至于瞬间就败了。”
橼芳爸笑道:“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就是老黑有金山银山也要被败光。”
云东正想去了解一下,那些赌徒彼此之间相互挖坑其中的诡异手段,于是就跟橼芳爸去走一趟。
两人一面走一面聊,橼芳爸说道:“这次让老黑彻底翻船的人就是罗碟子。”
云东想了想道:“噢,罗碟子好像跟云平是小学的同班同学吧。”
“是的。那小子从小刁钻刻薄,被他奶奶宠得无法无天,偷鸡摸狗无所不为,早就吃了两三遭劳饭,屡教不改。去外面打工两年,什么也不会,也没有赚钱,却学来了各式各样的赌博手段。”
“噢,这么说来,是他把老黑钱给吃光的?”
“吃肯定是他吃的了,不过他倒不参与。”
“哦,这就奇怪,他既不参与又怎么吃人家的?”
“这说来也是奇葩,过去老黑设赌,无固定场地,赌徒们围在一起,输赢急散。而今,罗碟子换了个花样,把家上上下下整了一遍,隔成一间间小包间,免费提供水电以及饭食,他不参与赌赛,却做抽头。不管谁赢输,每桌每局都得抽一次头,小桌五十块,大桌一百块,贵宾桌一千块。”
云东算了一下,道:“那还得了。那他罗碟子是稳吃人家的。难道那些赌徒都这么傻,情愿给罗碟子抽头吗?那些派出所警察不来抓吗?”
“你问得好。正是罗碟子给那些赌徒提供了安全又舒服的场地,他们都把赌窝安在罗碟子的家。有些甚至吃喝拉撒睡都在罗碟子家。上次,有个输家把家败光,他老婆就一路哭着告上派出所。引起茶县公安局高度重视,并调集警力前来抓捕。浩浩荡荡来了一对警车,结果被罗碟子安排房顶上放风的哨子们远远望见,吹了一下口哨,那些赌徒闻风而逃,四下里逃了精光。让马局长扑了个空。”
“是不是,以前跟云平在一起工作的马队长?”
“对,不过现在他已经升级了,是我们茶县公安局长。”
云东听后,百感交集。不知道云平放弃了在茶县公安单位里,那么好的仕途到底是人生选择的对还是错。
两人来到街尾稻田边一栋半新不旧的二层楼的土木构造房里。橼芳爸指着说道:“这就是罗碟子家。”
房顶上的放风哨子们,早见到是橼芳爸带了一个人来,赶紧告诉了罗碟子。
橼芳爸是茶镇口碑名扬的大人物,深受茶镇人们的爱戴,罗碟子也不例外。他赶着出来迎接,又见是和云东一起来,于是连忙吩咐家下人控背躬身迎接。
罗碟子喜出望外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把咱们茶镇两座大佛吹入我罗家来?真是三生有幸。”
橼芳爸笑道:“不打扰你的生意,因为云东回来一趟又得走了,我带他来看看也就走了。”
罗碟子堆笑道:“两位佛神,大驾光临,是我罗家福气。在我罗碟子眼里,最崇拜的两个人就是你们两个了。随便看,有什么好的意见就跟我说。”
正说着,楼上有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急忙忙二步并做一步,赶了下来,把怀里的房契拿到罗碟子面前喘吁吁道:“罗老板,借钱,能抵押多少就给多少。”
罗碟子笑嘻嘻对那人说道:“好。痛快,跟我来。”
橼芳爸笑道:“你忙去吧。我和云东自各儿走走。”
云东推开一间房,里面一群人在斗牌,又推开一间,里面有一群女汉子在耍骰子,又推开一间,里面斯文些在摸麻将。
橼芳爸说:“我们上楼看去。”
云东跟上二楼,扶梯口有把门的,见是橼芳爸,笑着让路。楼上都是堵注很大的人,赌桌上磊着一尺高的钱,还有抵押的房契、古董、玉器、宝钗或值钱的东西。
房顶四周都有碗大的柱子直通外面的稻田。
云东好奇问道:“这些碗大的柱子既不是承重用的又不雅观,岂不是多余的?”
橼芳爸低声,笑道:“这可是罗碟子的妙招。”
“哦,怎么说的?”
“罗碟子跟咱们茶镇派出所经常玩躲猫猫。一旦派出所有风吹草动,那些一楼的赌徒夺门而出,楼上的就顺着这些碗大的柱子溜到稻田逃之夭夭。”
云东听后恍然大悟,抬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二楼上,还有一个小阁楼,里边龛笼供着财神爷,烛光摇曳,青烟缭绕,那是一群玩命赌徒专用的包间。
橼芳爸低声说道:“那阁楼,以前是罗碟子奶奶念经用的颂经阁,每天从早到晚烧香拜佛,嘴里念念有词,保佑罗碟子能发财致富,光宗耀祖。”
云东笑道:“看来,罗老称心如意了。她老人家现在还健在吗?”
“身体好得很,以前经常忧虑重重满面恶气,像个要下世的老婆子,现在变得鹤发童颜,每天都在后院里杀鸡宰鹅,比年轻人手脚还麻利哩。”
云东笑道:“这样呀,我们去瞧瞧这老太婆。”
下楼到后院,一片开阔地,破破烂烂的猪圈早已废弃不用,只见鸡、鸭、鹅成群结队地在后院泥地里喉歌追耍,罗碟子奶奶额上勒着黑布带,喜盈盈地扎着裤脚撸着袖子,一手舞刀一手抓鸡,杀倒后往地里一掼,又捞来鸭宰下。旁边土灶台上的一口大铁锅正冒着滚滚热气。
橼芳爸说道:“这些赌徒每天都可以在罗碟子家免费吃喝拉撒睡。罗碟子的花样子真得令人眼花缭乱。”
云东笑道:“走吧,是非之地,我们还是敬而远之。”
“嗯,说得正是。”
道别了橼芳父亲,云东赶紧搭车赶回江南城。临走前还在家门前那棵柚子树上摘了一小袋柚子树叶。这是云平交代又交代要的东西。虽然江南城的柚子树到处都是,但云平要自己老家门前亲手栽种的。实在是因为柚子树太小,否则云东就多撷一些树叶子。不知是兴奋还是晕车,云东在卧铺车上一刻未眠。他跟阿兰聊个不停,两人都是话匣子,这样云东竟然忘记了肚腩因晕车的难受。这倒是实实在在的开心。云东把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在电话里跟阿兰道个不停:“看来咱们茶镇是被那些游手好闲之徒,生生把气氛给带岔了。”
阿兰正声道:“那罗碟子从小就是个无赖痞子,正经事不做,专爱那些伤天害理没名堂的事,连他那没树就想爬竹竿的爹娘都被他动手打伤,几次三番端牢饭,依旧秉性难改。”
云东叹气道:“那些赌徒也是脑子昏了。”
阿兰道:“想这门道的,都是一些脑壳发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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