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平对协警工作是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只想把家里的人心给稳一稳。毕竟马大婶和杨普基本上隔半个月就要来催他要孩子。云平觉得自己就像个不肖子孙。他很渴望马上就有个孩子。不管生活多艰难,杨家的兄弟姐妹都很喜欢小孩。若不让鸳鸯和金晶龙的心安下来,要想让娇娇平静地怀上孩子是不可能的。
放弃大哥给予的面料生意平台,云平是有太多无奈。正如云东所言“社会上许许多多人的一生都在找发展平台,人生发展平台来之不易。”
云平意识到平台至关重要,也在千方百计地努力争取。但是云平不得不面对现实,选择性地放弃。否则,云平就得跟鸳鸯说的“有能力的人,一个人创业就可以让全家一起享受。”很显然,云平做不到鸳鸯的要求。云平的确有些能力,但不是超人,也没有超人。超人的背后是有强大的家庭后盾在支持。
云平携着自己的警察学校毕业证书,坐着柴油气笼人的公交车去江南城临湖区的公安局报名。文化课笔考,体能考试,择优录取,体检,最后上班。一路过关斩将,丝毫没有阻力。
不是吹的,文考和武考,云平都是第一。
虽然同去考试的人在家人陪同下一簇一簇,但云平没有把这次协警考试当一回事,他没有人陪伴也不需要他人的陪伴。
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马大婶在家一直教育孩子的话。考完后,云平就当没有发生过的事,依旧去江南城面料市场帮助大哥发货。年关将至,市场冷冷清清。云东决定早点收工回茶镇,但云平说今年又不回老家过年了。
阿兰觉得奇怪,在外辛辛苦苦拼搏一年大家回去过年聚一聚,热闹热闹,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云东就问云平,有什么心事。
云平想:自己过个生日就要三十岁的人了,孩子还没有,而橼芳的孩子已经在江南城缘起湖边幼儿园上学了。当然不是自己不会生,上次娇娇怀孕了,被金晶龙骂得嗷嗷大哭。说娇娇一点都不体谅父母。
那金爹操着羊叫声呵责娇娇道:“你不想一想,云平现在还没有赚多少钱,帮云东发货又不稳,万一云东也跟惯根那样突然不做生意了,那云平就成了无业游民,怎么就怀上孩子呢?现在养小孩代价很高,到时你又闲在家里生孩子,岂不是给我们两个老的带来更大的经济压力呢?”
云平在房间里听到后,大为惊讶。就跟去年娇娇的爷爷被癌魔痛苦折磨一段时间后在夜里死时,金晶龙大哥和三弟在凌晨急忙忙地要去菜市场买菜做饭,金晶龙也要去,结果金哥、金弟就不去。云平觉得非常奇怪,惊讶不已。本来金家人对金爷爷深受癌魔折磨无动于衷,就让云平心里泛起冰冷苦寒。云平记得琪花姑姑说过“人终究要死,很多疾病都会让人身亡,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们害怕癌魔,不仅仅是癌魔是生命健康第一杀手,更因为癌魔折磨手段非常痛苦跟毒瘾发作差不多,如同万只蚂蚁在人体内活活把人咬死。”现在金家兄弟在办金爷爷的丧事时怎么又是这样子的?后来金晶龙让云平提着尼龙袋跟他一起去菜市场,金晶龙骑着摩托车,云平坐在摩托车后,风风火火地赶到机场镇菜市场,云平被凛冽寒风冻得手脚发麻。
金晶龙赶着步伐,张着手在肉铺见到猪头、猪肚、猪心、猪肝等就装入尼龙袋里,叫云平背着。
金晶龙一面流着鼻涕一面滴着口水,点着一支香烟,准备算账。因为买的东西多了是大客户,就跟面料市场上的大客户一样,总想跟老板讨价还价。那卖猪肉的本来就是赚点辛苦小钱,也点着一支香烟,怎么都不肯让价,就跟金晶龙在一五一十地算成本账,两人都不愿吃亏,你解释一句,他理论一句,言来语去,来来往往,磨蹭半天。太阳高挂,家里人急不可耐,金哥、金弟骑摩托车匆匆赶到菜市场,二话不说就把钱付给人家,赶紧帮云平背着的沉重尼龙袋抬走。那一刻,云平才知道,为什么金哥、金弟不要跟金晶龙一起去买菜的原因。
哭了一场后,娇娇想了想就要去把孩子流了。
云平劝道:“还是把孩子生下,大不了我们到轻纺镇租房子住去。”
娇娇思忖道:“算了吧。你帮大哥打工也不稳定。舅舅、舅妈两人这么会做生意,少说也做了二十年的面料生意,不照样说不做就不做。”
云平道:“大哥、大嫂比你舅舅、舅妈更有任性,更有奋斗拼搏的精神。”
娇娇回道:“还是算了吧。等你稳定了再生孩子也不迟,我还很年轻。”
把孩子流掉,娇娇很执意。云平没有办法,只得向天叹了叹气。虽然娇娇年轻但自己马上就三十岁的人了。无可奈何,第二天就带娇娇去医院把孩子流了。
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云平自来对钱财就不是很看重的人。但现实不是梦,太多地方都需要钱。特别是在金家鸳鸯和金晶龙视钱如命,云平想占点便宜都很难。虽然大家一起住着,金晶龙每月都会把水电费、话费、煤气费等单子拿来给云平要求分担。鸳鸯甚至还想跟云平算住房费,金晶龙觉得那样传出去太难听了,才作罢。
难!难!难!云平被生活逼得无计可施。他甚至想放弃跟娇娇的家庭关系,但冷静想了想,娇娇是无辜的,她很善良,所以云平只得忍辱负重,咬紧牙关边走边看。
梦里几次跟白梦贞抱怨道:“妹妹,我对钱财没有奢望,为什么生活却处处要用钱呢?”
白梦贞笑道:“我也不喜欢钱物,但千年前我和我的官人依然要在缘起湖边开药馆,一边治病救人,一边赚点小钱。”
云平道:“为什么呀?”
梦贞笑道:“虽然我一心向善治病救人,但收购药材,打理药馆却需要钱。即使我会法力,总不至于因此去打家劫舍或者把石头变成金元宝,所以就赚点良心钱。否则,我和我的官人,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是呀,妹妹。以前我总笑云东、阿兰,两人一门心思想着赚钱。现在才知道大哥、大嫂为什么那样努力奋斗赚钱。”
云平不得不服大哥大嫂这么多年的坚持不懈拼搏。但云平想到:目前至少自己这样的家庭状况是不适合做生意。赶紧想办法生儿育女。
遂趁着大哥的疑问,把自己要去做协警工作跟大哥说了。
云东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觉得可能是这两年来自己和阿兰对云平要求太高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生意竞争激烈这是所有行业市场的共性。如果都是可以坐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那不是生意或者那样的生意一定做不过竞争对手的。勤奋是生意成功的基础前提。
虽然,今年市场行情差,赚的钱不多,但还是通过兄弟姐妹的同心协力,努力拼搏赚钱了。
云东跟阿兰说了云平明年不做了。阿兰也觉得云平有些大材小用。发货是个苦力活,不需要技术也不需要文凭,这样的活就是没上过学的农村人都可以做。云平饱读诗书,应该去更好的平台发展。
但云东觉得很可惜,认为云平就跟金晶龙和惯根那样自拆戏台,自毁前程。他预测没有平台的云平将来生活会过得很狼狈。
阿兰把工资钱一分不少地算给了云平和云香。云东额外悄悄地又给了云平一小笔钱。
拿到不少钱,云平很开心。但不知道怎么用。金晶龙说有钱可以借给村里厂家,那样利息很高。云平想,很多民间借贷各种纠纷都是这样产生的甚至人财两空的悲剧。还是算了,先存到银行里吃利息心安理得。鸳鸯和金晶龙都侧脸啧啧不停地说云平没有一点儿经济头脑。
新的一年,云平告别了江南城轻纺镇的面料市场,去江南城临湖区公安机关当协警去了。
云平自己趁公交车去城里,报道后才知道单位里没有住宿。领导说,单位宿舍是给联防队员住的,协警不属于联防队员。
云平听得云里雾里的。又听领导说,协警工作是负责市区街道白天巡逻没有别的事,晚上不需要。所以就没有必要住宿。
那怎么办呢?机场镇离临湖区中心有三十多公里路程,每天早来晚去地挤坐公交车也不现实。三十多公里路程,开车大概也就大半个小时,要是趁公交车又遇早晚上下班高峰期没有两三个小时是下不来的。
云平心里很矛盾,如果说不做了,那肯定要遭人笑话。鸳鸯和金晶龙一定又会捣腾出新的花样,弄得家宅不宁。想了想,那就在单位旁边和同事一起租个房间,一个星期回家一趟。
做了一段时间,确实协警工作没有什么事。单位领导每次开会都说,这次协警招聘工作是江南城市政府4050民生工程,主要是解决40岁到50岁江南城中心区里的失业居民的工作问题。所以,协警是没有战斗力的。云平听后,总觉得自己老了或者是社会多余的负担。明明协警队伍大部分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为什么没有战斗力呢?
每天和同事在城中心街区,来来回回逛荡,对于城区生活慢慢地从初出了解到深入了解。一路闲逛,一路风景,一路琐事。临湖区中心离缘起湖边有11公里的路程,缘起湖属于缘起湖区,两区紧邻,中间隔着一道宽阔的江南江,江的西岸就是缘起湖区而南岸则是临湖区。
按理来说,大城市11公里的距离确实不远,但临湖区的人完全感受不到缘起湖的文化生态圈影响。换言之,缘起湖的幸福指数辐射对临湖区的中心街道市民来说就是零,更别说远在30公里外的郊区乡下机场镇人。这令云平感觉到阵阵地失望。
单位里的协警们,只有云平是来自江南城东面沙地平原也是江南城里人常常说的沙地人或者江东人,其他人都是来自江南城西南面山区地方也叫上里人或者临湖区中心街道的。同是江南城临湖区人,其实上里人或者临湖区中心街道的人和沙地平原人的文化生活习惯差距甚大,口音也不同。云平再次切身体会到了江南城之大。
上里人跟城中心街区人一样对于这样成天闲来无事的逛荡生活非常享受。他们没事就羡慕沙地人的发达富裕。这让云平看到了郊区下乡沙地人羡慕城里人,而城里人又羡慕郊区乡下沙地人。
在沙地平原一带,家家户户都在忙忙碌碌,云平没有感受到作为上门女婿的异样眼光,不过在做协警时,明显感觉到上里人对上门郎很有歧视。对于不喜欢唱歌跳舞又不喜欢打牌喝酒的云平,同事们经常会拿着不屑的口语如“上门佬”来奚落云平。不过,和云平搭档的临湖区中心的一位名唤蒋古时的同事很欣赏云平。
蒋古时见云平眉清目秀非常帅气,又懂得很多知识,两人款款而谈,上说天文,下聊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对于那些“欺负”云平的同事,蒋古时总是大声呵斥,骂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没有本事来公家单位讨饭吃的叫花子。那些人见蒋古时是土生土长的城中心人又凶巴巴的,个个都不敢吱声。其实云平骂起来也很厉害,只不过云平一个外地人又不太熟悉江南城的本地话,当然就敌众我寡,势不如人,这很正常。好在时时都有蒋古时帮衬,也不会受太大委屈。
蒋古时很羡慕郊区沙地平原人,他常常说沙地人,家家户户都很有钱,不是开厂就是卖布做生意的,不像上里人家和城中心人家,只有上班拿点小工资。
云平笑道:“既然你这么想做生意,就去做呗。生意人人都可以去做的。”
蒋古时摇摇头道:“虽然生意赚钱,但做生意很烦恼。我这个人怕烦而且生意平台不是谁都可以有的。找不到平台就盲目跟风,那想成功是很难的。你看我们单位,那些正式警察才是好。他们每天开会布置工作,我们协警只有在外面等待听从指挥。嗨,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云平确实切身体会到了不进平台根本就不是一家人的味道。当初自己在茶县其实也是这样的,人家公务员警察是有很强的工作保密性质,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工作布置敞开跟不具有法律权力的协警或者联防队员一道分享。这也是工作性质决定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蒋古时道:“云平,你年轻,不知道平台的重要性。以前我是咱们江南城国企纺织厂工作的,我很早就买社保了。那时,只有国家单位才可以买社保,不像现在才放开允许所有企业和个人都可以买社保。后来,单位体制改革了,我被下岗失业呆在家里,政府为了解决我们城里人家失业人员的生计,跟东洋国达成协议,送我们这些国企下岗职工去东洋打工。我去了,那东洋国真的非常发达,小小岛国居然经济实力长年位居世界第二,远超我们。虽然我们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发展很快,但目前经济总量还没有追上东洋国。”
云平惊讶道:“那你会说东洋话了。”
蒋古时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歪着头说道:“会,就跟你说我们江南话差不多,不是很熟练。”
他怕云平不相信,还带云平去他的家。那是以前在国企纺织厂分来的单位房子,虽然就在临湖区中心,但整个小区非常破旧,都是五层楼高的小高层,蒋古时一家人住在一单元五楼的一套五十平方米还不到一点的房子里。
蒋古时,拿出一本在东洋国打工时带回来的课本,让云平看。喜滋滋地说道:“以前我在东洋国就经常学这书文,是东洋人亲自教的。那些东洋鬼子常常跟我们讲一些大恩大德,就是一字不提他们东洋人在我们华夏大地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恶滔天历史,说白了他们就是想把我们这些人培养成汉奸。”
云平翻开书文,大部分都是古汉字中间夹带着东洋文的符号。
蒋古时不知道云平对繁体字很熟悉,他问云平:“你能看懂,这课本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云平笑道:“嗯,就是说一些我们《西游记》唐僧取经的故事。”
蒋古时很惊讶,没想到他苦苦学习还看得不是很熟练的课文,居然云平一看就懂。于是就更加佩服云平的知识渊博。
这时蒋古时的老婆从超市下班回来,看到云平很客气地拿出一瓶饮料给云平喝。让云平坐一会儿,她要接女儿去。
当然,本来房子就很小,人多了更像挨挤在鸟笼子里。
云平笑道:“我们也去逛我们的街去吧。等下单位里来查岗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两人边走边说,蒋古时一副高傲地说道:“别看我的房子小,就跟麻雀一样,身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他鼓励云平把房子买到城中心来:“虽然城里都是上班族居多但生活还是住在城里的好。就说我们这次临湖区面向全区招的协警队伍,叫网格化协警,整个队伍的作用就是在中心街区无死角的大街小巷巡逻,确保中心街区安全。虽然郊区沙地平原乡镇个个都很发达富裕,但就没有这样的资源。这就是城区和郊区的区别。而且郊区污染严重,就看那吓人的工程车和物流车都在郊区,这种被称为马路杀手的庞然大物,要敬而远之。任何国家的任何城市,政府的资源都是集中在中心城市的中心街区,不会是郊区乡下。”
这话倒是说到云平的心里去了。不过,云平不喜欢住在临湖区,他喜欢的永远都是缘起湖。如果,江南城没有缘起湖,那云平一定会跟云东、云佳那样去大鹏城或者喜羊城。因为云平也怕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