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宇风将车子开出市区,远远的就看见几座豪华的别墅毗邻着。金家大宅就坐落于其中。车子在行道树间行驶。秋风送来远处稻田的丰收气息。金宇风看见迎面开过来一辆政府车牌的黑色小车。两车交汇的时候,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他赫然看见坐在车子副驾驶座上的杨羽杰。那么一瞬,金宇风觉得面无表情的杨羽杰像极一座冰雕。政界中人总是这种“我自岿然不动”的表情。比如叔叔金明晓,金家大宅里的金明晓和政府大院里的金明晓就判若两人。金家大宅里的金明晓可以朗声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可以爆粗口,但是政府大院里的金明晓正装笔挺,表情森然。政界,那是个像自己这种生意人根本不能体味和认同的圈子。
马艳菊早已候在金家大宅楼下。看见金宇风的车子,她笑容可掬地迎上来。金宇风摇下车窗,马艳菊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这是个霸道而执拗的母亲。
“妈,什么事情火急火燎的?”金宇风的表情有些凄然,母子一场,金宇风对马艳菊竟然心有戚戚焉。
“冰儿来了,在客厅里,快去招呼人家。”马艳菊是个长相艳丽又俗气的女人,喜欢穿艳丽的绣着大幅花朵的衣服,烫很卷的波浪发。在金家,她一贯强势。刚嫁到金家的头两年,和弟妹柔桑还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时间久了,柔桑颇看不惯马艳菊的势利、精明,马艳菊也不屑柔桑自居艺术家的清高,妯娌俩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愉快,久而久之,竟形同水火,互不相让起来。马艳菊和柔桑的矛盾令丈夫金东旭颇为苦恼。东旭惧内,但柔桑对他这个兄长还是尊敬有加的,他不能为了妻子而去仇视弟妹。但当着马艳菊的面,东旭又不敢对柔桑热情,如果他对柔桑和颜悦色了点,或者多说了几句话,回到卧房里,马艳菊便是一顿吵闹。相比东旭,金明晓便没了这方面的苦恼。柔桑到底通情达理些,艺术的熏陶令她并不在意马艳菊的叫嚣。马艳菊恨极了柔桑坐在画室里手执画笔的姿势,那么优雅,那么从容,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这气质是她马艳菊并不具备的,她就是个俗气的商人的后代,金马两家联姻并不因为爱情,完全就是门当户对的互相接济。马艳菊比谁都清楚,婚姻只是壮大家族生意的手段。金宇风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儿子的婚姻当爹的金东旭并不上心,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放纵自流。她出席本城各种富人联欢派对的时候,都睁大眼睛搜寻着儿媳妇的人选。身为银行家女儿的赖冰儿无疑是最佳人选。一旦金赖两家联姻,那么金家在本城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什么资金链都断不了。可是,偏偏金宇风是个脑子一条筋的,放着天鹅不要,非要娶个灰姑娘,把马艳菊气的。母子俩为了这事,吵了好几次架,最后马艳菊以死相逼,金宇风才答应母亲要和那灰姑娘断交。
“儿子,你一大早就出门,走的时候西装款款,回来怎么就换了这脏兮兮的行头?”马艳菊盯着驾驶座上灰头土脸的金宇风,金宇风的白色运动服粘了许多灰尘和蛛网,马艳菊提高了声调,道,“儿子,你不会又是去见那灰姑娘吧?”
“妈,哪能呢?”金宇风不敢看母亲,目光闪闪烁烁的。
“那你这一身脏,怎么弄的?”马艳菊不依不饶。
“我……我先把车子开回车库先。”金宇风有些烦躁又有些畏怯,他一踩油门,把马艳菊甩在车后。
看着后视镜里马艳菊丰满的身影,金宇风呼出一口气,随即,他又看见自己一副倒霉的衰样,不禁愤然地砸了一下方向盘。他的面前出现了欧阳千月可怜兮兮的温柔可人的模样。“千月,我该怎么样才能帮你争取到妈妈的认可?”金宇风喃喃自语,凝重地蹙紧了眉头,要想做通母亲的工作,金宇风知道好难,比登天还难。
金宇风走进客厅的时候,并不看赖冰儿,而是径自向二楼跑去。
“宇风!”马艳菊提高了音量喊道,宇风不耐地站住了脚步。
“冰儿还在这儿呢,专程来我们家做客,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马艳菊走到楼梯口,仰着头巴巴地看着金宇风。儿子一晃眼就长得人高马大了。长大也就意味着翅膀硬了,凡事都不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冰儿,你来了?”金宇风回过头来,将目光投向沙发上的赖冰儿。冰儿长得明眸皓齿的,又施了胭脂水粉,穿了件艳红的**裙子,坐在那儿像个得体大方的公主。这样美丽的人儿,不由人不喜爱,但是他心里已经住着个公主了。欧阳千月不施粉黛,素净洁雅,就算母亲认为她是个灰姑娘,但是他金宇风一定能把她变成公主的。
赖冰儿抬着下巴,温婉地笑起来。她轻柔的恬淡的的声音悠悠然地飘进金宇风的耳朵,“是的,我来看阿姨,顺便看你。”
看着这笑容,金宇风有些动容。他有那么一瞬的怔忡,随即甩甩头,冲上楼去。
“宇风,冰儿是客人,你不下来陪她,上楼去看什么啊?”马艳菊又叫嚣着。
二楼传来金宇风的声音,“妈,你不嫌我脏吗?我总得洗干净了,才好下来见客不是?”
“你这孩子,那你洗快点!”马艳菊一边嗔怪,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对赖冰儿笑吟吟地道,“冰儿,看宇风对你多重视啊,让他好好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再下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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