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剑清醒过来时,圆仪已随唐婉启程去山阴。颖梨将汤药端到床前,被他一下就推开了,药碗打到地上,碎成四分五裂。颖梨哭着跪在床前,一叠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全是嫂嫂害了你们……”
王剑抓住颖梨手臂,哭得泪眼婆娑:“嫂嫂,你告诉我,圆仪她怎样了?”
“圆仪小姐已经随唐家大小姐出发去山阴了。”颖梨说着哭倒在床边,王剑只觉心胆俱裂,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道:“圆仪,你怎能生生辜负于我?”
“不,你不能怪圆仪小姐,“颖梨抬起模糊的泪眼,对王剑说道,“圆仪是为了你才答应去山阴的,为了能医治你的伤病,为了不让唐家把你送官,弟弟,你不好再错怪于她,圆仪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只是我们王家没这个福气!”
王剑听了颖梨的话,更加心痛难忍,挣扎着从病榻起身却摔到地上去,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伤。
这时,王书刚好从宫里回来,一进草堂就见弟弟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狼狈不堪,连忙上前,使劲扶他。颖梨过来帮忙,二人费力将王剑扶到床上。王剑倚在床头,望见哥哥一脸忧急之色,泪便断线珍珠般向下落去。
王书叹口气道:“唐老爷去宫里找过我了,弟你这回实在是做了糊涂事,怎能和圆仪小姐私奔呢?”
王剑听哥哥不帮他,反倒指责,更加忿然,负气转过身背对着哥嫂。
王书看了颖梨一眼,继续道:“莫说唐老爷在皇上跟前举荐兄长吃上皇粮,弟你做出这样荒唐之举是恩将仇报,陷兄长于不仁不义,就说那圆仪小姐毕竟是有婚约的人,山阴赵家何许人也?皇族后裔,和皇上同宗,弟你诱拐的是皇上兄弟的女人,若赵家知晓此事告到御前,不但哥我的饭碗不保,恐怕我们王家还会遭受灭门之灾。所幸,唐老爷看在哥我曾经为他治过病的情份上,没有将弟你送官纠办,还向赵家隐瞒了此事,哥希望弟你要好自为之,不要为了区区女人短了男儿气节,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滚!我不想看见你们!滚!“王剑吼叫着,将自己埋入被窝里。
王书气恼,但又无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唐婉正带着圆仪乘坐马车向山阴而去。一路上,圆仪只是不停垂泪,青碧着急,唐婉却并不理会她。马车入了山阴城,将到赵府时,唐婉道:“从今往后要收起眼泪,忘记杭州城里本不该经历的人和事,莫忘了悠悠和士程都等着你,悠悠等待着你给她自由,士程等待着你为他生儿育女。”
圆仪止了泪水,却并不吭声。她的目光空洞而绝望地看向前方,像一具枯槁直挺挺坐着。从今往后,她的躯壳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那样宿命的姿态令唐婉深深一震,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正失神着,马车外响起车夫呵斥马儿止步的声音,青碧掀开车帘一看,巍峨的赵府赫然就在眼前,青碧对唐婉和圆仪道:“大小姐,二小姐,到家了。”
圆仪面无表情,唐婉却心下一紧:今天起,她的命运走向到底如何?她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握住圆仪冰凉如水的手道:“士程是个好人,他会待你好的,日后,凡事有姐姐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且宽心。”
圆仪不回答她,也不看她,只是任由唐婉拉着,青碧扶着下了马车。抬眼看面前高墙大院的赵府,她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十年之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赵府威武的门前石狮间半仰着头怔忡怅惘。可是今天她站在这里,却和十年之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八岁的小女孩,十八岁的少女更对“一入豪门深似海”的前程心有慽慽焉。
悠悠正与赵士程在书房里整理《漱玉词》。《漱玉词》经悠悠数月来整理,已汇编完整,此刻二人正进行最后的校对。一篇篇翻阅李清照的诗词,赵士程叹道:“婆婆真可谓婉约宗主,千古第一才女啊!”
悠悠正欲应和,忽见吱吱走进书房,向二人躬身请安完毕,起身道:“公子,小夫人,大夫人回来了。”
赵士程和悠悠都倏然一颤。悠悠见吱吱神色不悦,便道:“你这丫头,大夫人回来是好事,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吱吱撅着个嘴,兴味索然道:“大夫人还带回唐家二小姐。”
悠悠一愣,心下随即隐隐不安:圆仪被唐婉带回赵家,这么说,她和王剑私奔未遂了?那边厢赵士程神色倒是欣然,他已拉住悠悠的手道:“悠悠,瞧瞧你婉姐姐和小姐姐去。”悠悠来不及迟疑,就被他拉着走。
看着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吱吱心里更加忐忑,自言自语道:“唐二小姐回来了,那你这个冒牌的小夫人该怎么办呢?”
赵士程携着悠悠到了赵府大厅,赵老夫人早就端坐大位,她的跟前站着圆仪。赵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圆仪一番,对坐于一旁的唐婉道:“这孩子比去年在唐家见到时憔悴了不少呢,看来身子还没有调理好,你怎么不等她身子调理好些再接回来呢?反正都已经晚了,也就不急一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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