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宫门外候着。”赵构吩咐了王剑一句,王剑便低头退下了。等王剑走远,赵构才敛容收色,对圆仪道:“你宫里可有防身匕首?”
圆仪吃了一惊,“嫔妾哪里能备着这锋利东西?”
“朕原有一把,落在勤政殿了。”赵构神情森冷。
圆仪疑惑道:“我宫里倒有削水果皮的刀子,只是皇上要这刀子作何用处?”
赵构看看四下无人,伺候的宫人又站得远,便悄声道:“你是朕枕边人,朕也不瞒你,朕是拿对刘贵妃的心思对你的。”
圆仪蹙了眉,“嫔妾知道皇上待嫔妾的心意,皇上有话但说无妨,嫔妾一定保密。”
赵构叹口气道:“朕是为防着秦桧。”
圆仪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发出吃惊的声音来,只是轻声问道:“为什么?丞相不是一向为皇上所倚重吗?皇上您还赞他是太平翁呢!”
“因为太倚重了,所以一人独大,朕这皇帝当得空落落的,你看这朝堂之上谁人不卖他秦桧的面子?他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陆仲高之流都是依附他这棵大树的猢狲罢了。树倒猢狲散,谈何容易啊!”
“树倒难,但是赶走猢狲并不难。一只只猢狲都被赶走了,那大树又岂能独大呢?”圆仪神秘一笑。
赵构颇为吃惊地看着一脸沉着之色的圆仪,“爱妃可有良策?”
“愿为皇上排忧解难。”圆仪说着就附在赵构耳边一阵喁喁,赵构茅塞顿开,目光都发亮了。
圆仪让玢儿取来水果刀,亲自别在赵构腰上,又亲送到宫门口。看着赵构上了软轿,一行太监跟随着远去了,圆仪便心虚地倚靠在宫门上。非是她要替皇上献计献策,也非是她要以匡国济时为己任,不过是因为陆仲高乃是李悠悠的生父,她便要对他小惩大诫,也算是对悠悠的一腔妒意有的放矢,有处发泄罢了。
入夜,赵构回到荷华宫用晚膳,龙颜大悦。饭毕,遣退了所有宫人,独与圆仪在房内说话。赵构依旧品茗,圆仪依旧一柄小扇替他轻轻扇风,只听赵构道:“诚如爱妃所料,那陆仲高之流不过是要仰仗秦桧谋取一官半职,对秦桧哪有真心?朕不过是单独召他入御书房谈话,而让王剑故意将御书房的门开了条缝,留与丞相在门外听风用。朕依爱妃所言,故意在纸张上写下要他弹劾秦桧,便可加官进爵,谁知他利欲熏心就中了计,说起丞相的罪状那可是如数家珍,丞相在门外听得脸都绿了。待朕单独召见他时,故意露了腰间匕首,暗示是陆仲高提醒朕要时时提防着他,于是他便以陆仲高毁谤当朝宰相,离间君臣感情为由,提请朕罢免陆仲高的官职,并打入天牢,朕准了!”赵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充斥房内,如洪钟被敲响。
圆仪心里却怅然若失,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
赵构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闷闷不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喟然长叹道:“只可惜,丞相动不得啊!”
“当年岳飞都杀得,丞相为何杀不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圆仪道。
赵构摇头,“今非昔比,当年丞相以谋逆之罪进言,要求朕处死岳飞,朕何尝不知他不过是想借朕之手铲除异己,好巩固自己在朝廷的地位?”
“那皇上为何还要采纳丞相之言?”
“朕也有自己的私心啊!岳飞是忠臣,朕不是昏君,岂能不知?以岳飞当时的名望,若是带领思念北方故国之臣,追随赵桓,便可轻易占领北方要地,直捣黄龙指日可待的事情。可是岳飞并不这样做,而是上疏朕,请立太子,以巩固朕之地位。想来,他心中是只认定朕乃大宋的真命天子,就算他心心念念要迎回徽钦二圣,并不是质疑朕的正统,想要更立皇帝,不过仅仅是出于一个血性臣子的雪耻之心罢了。”
“皇上心里既然跟明镜儿似的,那为何……嫔妾一介女流,原不该妄议朝政,只是实在好奇,还请皇上明示。”
赵构看着圆仪那张同荷华近乎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又将昔日里与荷华促膝而谈、秉烛夜话的劲头移到了她身上,他道:“我大宋朝是武将建立的政权,太祖皇帝在三十二岁当上殿前都点检,黄袍加身之前也是个忠臣啊!而岳飞和太祖皇帝一样也是三十二岁当上了殿前都点检,也是个毫无私心、一心只求光复河山的大忠臣。这样的忠臣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
“嫔妾不明白……”圆仪是彻底懵懂了。
赵构拍拍圆仪的肩,哀然道:“得人心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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