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天刚蒙蒙亮,荣国府门口便是簇簇的车马,一行摆开,足有两三里地长远。李兴打头,赖全押后,史彦与娄氏的车辆在中间,王武又从衙门中排了五十名排军沿途护卫,与贾代仕一起送了车帐出金陵去。
到了城外十里长亭,史彦命停下车帐,唤了赖全上前,嘱咐他去辞谢王武和贾代仕。王武和贾代仕忙来到史彦车旁,向她见礼。
史彦掀开车窗帘,笑道:“多谢两位兄弟相送,改日到了京城,请你哥哥再谢你们盛情。如今时候不早,不劳远送,二位兄弟还请回去。”
王武和贾代仕都忙打了一躬,口称“不敢,不敢”,便也就告辞回去。
一路上,车帐朝登紫陌,暮践红尘,见了些市集繁华,乡村寂寞。路上行人见车帐威武,也不敢来惹,皆远远避开。
这一日,早已到了京城外八十里处的一个市镇。因天色已晚,史彦算来赶不及进城的,便命赖全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又打发林之孝进城去通知贾代善,大约明日午后,便可到家。
第二天一大早,贾代善便派了随自己进京的家人单有才,来迎接妻儿。
单有才拜见了史彦,史彦便命他与李兴同在前头打路,与众人都上了车马,迤逦往京城而来。
史彦因连日在车中闷坐,心内有些不耐烦,此时已到了京郊,自觉轻松了不少,便将车窗帘掀起一角,悄悄向外偷窥。
只见京郊与沿途不同,道旁的杨柳依依,芳草萋萋;游玩的富家子弟,劳作的农人乡民,赶路的商贾贩夫,戏耍的顽童稚子,盈塞官道,络绎不绝。
忽又见一个华冠美服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数名小厮,从对面走来,竟是化大哥哥家的敬哥儿,便忙对车旁随行的小厮道:“你看那一个,正是东府的敬哥儿,他到哪里去?你们快与我唤住。”
小厮们忙跑了过去,高声叫道:“敬哥儿稍待!大奶奶有请!”
话说贾敬这一日,正在府内无聊,因父亲又不在家,便悄悄带了几个小厮,出城去走走。忽听得有人呼唤,忙站住马,依稀认得是西府中的小厮。
这小厮忙打一躬,笑道:“敬哥儿,我们府中大奶奶进京来了,车帐就在那边,请哥儿过去说话。”
贾敬听了,不敢怠慢,忙下了马,将马缰绳交于小厮,小跑着过来,见了史彦在车窗后微笑,忙跪下磕头,口内说道:“婶子进京来了?一路上可安好?我先已听说在路上,不想这么快就来了。”
史彦忙命小厮搀起贾敬,笑道:“哥哥儿,你不在家里念书,跑到城外做什么?”
贾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着道:“可是呢,因念书念的乏了,偷跑出来玩一会儿,不想正巧遇上婶子,被抓了个正着。”
史彦听他承认是贪玩,也不好再说,只是笑道:“我也没什么事,你若是去玩,早些回来,别让你家老太太和太太惦记才是。”
贾敬忙笑道:“婶子大老远来了,我还玩什么?正该服侍婶子进城才是。婶子只管好坐,等我在前面打路。”
史彦一笑,也不说话,只将车窗帘放下。那贾敬见了,便忙又上了马,跑到车帐前面,同李兴和单有才,一起引了车帐往城里走。
不一时,便已来到荣国府的门口。守门人见奶奶们的车帐到了,一边忙打开黑漆大门,迎接车帐进去,一边早有人回了进去。贾代善此时正在书房闷坐,等待妻儿到来,听说已是到了,心中欢喜不已,忙亲自接了出来。
史彦见了丈夫,忙笑道:“不敢当,竟让中丞大人亲自接了出来。”
贾代善见妻子调侃自己,因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答言,忽又看到贾敬在旁,忙道:“敬哥儿怎么在这里?”
史彦知道贾代善兄弟们,都是待儿子极严苛的,若是说出贾敬偷跑出去玩,贾敬少不得又要被责罚,便忙替贾敬掩饰道:“倒是敬儿懂事,原是要去办什么事的,正巧遇上我们,也顾不上办事了,赶着服侍我们来。”
贾敬忙赔笑道:“孝敬婶子,原是该的。”
贾代善因忙着安排车帐箱笼,又听妻子这样说,便也不生疑,只是命贾敬指令小厮,将箱笼等都搬了进去。
忽又有娄氏的丫头梅雪走来和史彦道:“大奶奶,我们奶奶让我来问一声,他们母子是到哪里去才好?因在金陵城中,已是分了家了,二奶奶分的是咱们家在京城的那栋旧宅子,若是此时住在这里,少不得过两天还要搬家。竟是不大方便。”
史彦听了这话,心内忽然有些不忍,因看向贾代善。贾代善也踌躇起来,想了一想,因道:“你去回你们二奶奶,因那边旧宅子还没有收拾,乱七八糟的,暂时也没法住,不如现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派人将那边收拾好了,你们二奶奶若是想搬,再搬走不迟。”
梅雪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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