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捕房的凌岳认真思索着关于吕柯松的神情和动作,最后发现实在是没有破绽,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心思未免也太过深重,演技也太过巧妙。
毕竟当时试探时,凌岳自认为自己已经演得足够相像,应该不会被察觉到目的才对。
他对于唐国勘案鼻祖李虚怀编纂的《缉捕秘要》中的一句话其实特别认同,当千百件案子重组拟景后,你会发现,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大部分时候就一直就藏在你的身边。
这句话是李虚怀在编纂完缉捕秘要后做得总结,凌岳当然识文断字,所以这句话对他的影响不算小,因此才会对于吕正的本家侄子吕柯松抱有怀疑。
其实这也是因为凌岳是第一次办案的缘故,所以做得实在是粗糙,不够细致。
要是由捕头王泰来办的话,要是真的怀疑某个人,那么这活就得细枝慢条的来,急切不得。
在两人谈话时就会以办案为由先从吕正的生平谈起,然后将话题引导到两人的家里人身上,通过捕捉话里的日常生活内容,来确定其与吕正平日间的关系如何,是否具备行凶的动机。
缉捕秘要中所撰录的‘旁敲侧击’,便是如此。
凌岳这种仅仅因为其可能身具武功,便自认为上门进行隐晦试探的行为,若是告知于第七捕房的老捕快们,定然要被笑掉大牙。
这样虽然看上去是有些小聪明,但实则为勘案大忌。
凌岳当然还不清楚这些,现在的他正呆在院子里以养身法来舒缓急切的心情。
这件案子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但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什么头绪,连关键性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吕正的尸首也已经停放在仵作房两日了,按照唐国捕房关于受害人遗体的安置来说,只要超过头七日还没有破案,那就必须得归还给亲眷进行殡葬。
要真是超过七日都没有破案,对于受害的百姓来说,还真是‘死不瞑目’,对于捕房的威望毫无疑问是种极大的伤害,而且对于凌岳本身读书炼性所铸的‘问心无愧’也有些不符。
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这样的情况都是凌岳所不能接受的。
在院子里修行四柱香后,心急如焚的心思终于重归凝静,凌岳在心境空明之下,顿时想到自己在前日的安排来。
首先便是悬壶堂对于那两包药粉的解理今天应该会出结果,粮铺账薄的修复也差不多是在今日完成,想来这两件物证应该能看出点什么才对。
琴台街,悬壶堂。
今日的老郎中本该值守站柜大夫,但因为要完成手里承诺别人的活计,所以跟另外一位郎中换了个位置。
药材房在悬壶堂一楼的帘后内屋,这里叠摆着数百间小木柜子,其上都用木牌篆刻着药名,从药柜里透出来的药香浓郁得有些刺鼻。
老郎中站在药材房的正中,用一杆小秤正小心翼翼地秤着盘里的药粉,秤完后又在一旁的药方上写好药材的比例。
待到凌岳赶到悬壶堂两个时辰后,在小厮的催促下,老郎中方才黑青着一双眼睛从药材房里走出,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他。
“公子,幸不辱命,这张药方里记载的就是那两味药材的成分,可恕老朽直言,公子未免有些打趣老夫,这两味药材里面有几种甚至根本就不是药材,只是一些修筑房屋时的杂物粉末,甚至还有泥石灰夹杂在其中。”
老郎中神色有些不满道:“公子你这不会是在人家拆掉的屋子里收集起来的药粉吧!”
若非如此,以他数十年的药理底蕴,也不至于不眠不休的辨识两天,方才将这些药材辨识完成,其中耗费的大半功夫,全在这些不属于药理的杂物上。
凌岳有些不好意思的躬身行礼,面露歉意道:“还请老先生恕罪,其实在下是春熙街第七捕房的捕快,让老先生解理药材是为探察一桩案子,这药粉的确是从倒塌的院里收集的。”
“原来如此,既然是捕房办案,那倒是怪公子不得,老朽给的这张药方上便是那两包药的所有解理,公子可以看看是否有助益于办案。”
“雄黄二两,山茱萸四钱,泽泻三钱,茯苓三钱,丹皮三钱,松脂半钱,党参三钱,黄芪四钱,熟地半钱,桑葚三钱,金樱子三钱......”
看着这张药方上写的药材,凌岳着实有点头疼,虽然在乡下时他也经常进山采些寻常用的草药,但若要说到药理的话,他实际上并不在行。
“请问老先生,这些成分的药材要是合理配上相应的分量的话,可用来作何用?”
老郎中神情有些疲惫,指着凌岳手里的药方道:“其中的雄黄可以用来燥湿祛痰,解毒杀虫;山茱萸用来补血固精;泽泻性寒,用来泻热化浊;茯苓则可以安心宁神.......”
“这些药材的效用几乎都是补益精血,要是不同的分量来搭配,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具体效用,但无论如何搭配,其中最为主要的效果却是不变......”
说到这里,老郎中突然停顿下来,神情莫名的看向凌岳,道:“公子的年龄看起来似乎不大,应该不曾婚配,那可曾经历过男女之事?”
凌岳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何事?”
见此,老郎中只得隐晦一笑,“老朽虽然是郎中大夫,但也算是读书人,此事若随意出口,实在是有伤风化,于礼不合,还请公子将此药方带回去,第七捕房里知道效用的应该大有人在。”
最后,凌岳神色茫然地离开悬壶堂,心底里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老先生神色隐晦,话语间似有所指,却又不肯直接挑明,实在不够大方。
但既然老郎中说捕房里的其余人知晓,想来应该是常用之物,到时候随便寻个人问问就行。
将药材方子收于怀中,凌岳又跑到墨轩阁取回修复好的账簿,看着其上补缺上去的字,清晰明了,如同初始,对于墨轩阁老师傅的手艺甚觉惊叹。
果然,贵还是有贵的道理,花了整整四贯半的铜钱,现在的这半部账簿看起来倒是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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