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行兰房的雅称大概取自某篇以兰花为意的《君子行鉴》,其中又以品行清高,雅洁,白素的意境为主,所谓的君子若兰,持之立恒,便是以此为寓意。
当然,在鸡鼓楼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用此种语境自然有驴唇不对马嘴的感觉,但做生意的,考虑的本来就只有来往客人的感受。
男人来鸡鼓楼里偷香,若是身后有家室,心中本就有愧,若以‘持兰赏花’的书中君子来标榜,则能掩耳盗铃的将其胆怯之心,祛之不少,那藏在兜里的银子自然也能出来不少。
鸡鼓楼能在洒金街林立的青楼和红院中打响自家招牌,这种手段玩得自然娴熟得很。
行兰房的木牌被老鹁取下翻面,这种挂在门口的木牌若是以正面示人,则表示房间内还未曾有客人驻足,若是反面示人,则说明今夜姑娘已有所属。
而行兰房的木牌以正示人,说明王泰和凌岳来的时候正巧。
“进来吧。”房内的姑娘似乎早已听到门外的动静,一道轻灵若黄莺的声音随即自屋内响起。
老鹁回头对王泰两人轻笑道:“宓若姑娘以前是清倌坊的清倌人,刚接客不到月许,常以舞乐助兴,两位客人请慢慢取乐。”
说完,她推开木门,示意王泰和凌岳两人入内,自己则站在门口,待到人进屋内后,关闭门户。
鸡鼓楼头牌的闺房有多大?
在县里工院的库房里或许有丈量后的具体尺数,凌岳反正觉得比起自家孟兰镇的那三间破瓦房合起来还要宽阔些许,如此宽敞的房间却只住一人,在少年看来着实有些奢侈过度。
屋内的寮架子上摆着清雅瓷器,红地毯上竖着丹青屏风,一架古香古色的古琴摆在屏风前,琴架旁摆着香炉,里面青烟袅袅,芳香扑鼻。
“好奇特的香木,入鼻竟能通神,让人神清气爽,念头通达。凌岳闻着房间内的香味,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看着少年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王泰恨不得假装不认识,实在是太过丢人,虽然他也觉得这香木的味道有些异于其它香木。
有位身穿轻罗薄衫,身形窈窕,露出半截白皙香肩的年轻女子盘坐于古琴前,看到两人进屋后,眉头轻展,伸手邀约道:“两位大人进屋不是只为嗅香而来吧,还请抬步坐于小女子身前。”
面前便是身段窈窕,薄衣轻纱的俏佳人,若是一般的寻常男子,恐怕早已气血上涌,面红心跳。
可王泰久经此种场面,自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他径直走到桌椅前,端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凌岳各倒了杯茶。
在王泰的示意下,凌岳自然紧随其后,少年的心里大概还没有对‘逛青楼’这种事进行过完整的剖析和理解。
此刻,他的神色格外凝重,右手时常按在刀柄上,看着那穿着清凉的秀丽女子,就仿佛正面对着一位穷凶极恶的贼人。
年轻女子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来鸡鼓楼的客人三教九流的都有,脾性古怪的也不在少数。
如王泰这般稳重,如凌岳这般相貌年轻却气势‘狠厉’的,自然也有。
她嘴角含笑,玉指捻着琴弦,语气熟练地询问道:“两位大人可要赏琴?”
王泰笑着回应道:“鸡鼓楼的琴自然是要赏的,就是不知宓若姑娘要用哪种调子?”
名为宓若的年轻女子同样笑道:“两位大人是公门中人,大致不喜商阙调这种高亢曲子,那小女子用清平调如何?”
“也好。”
“那小女子献丑了。”
清平调启承于三百年前,由唐国的民乐大家悦颂先生所创,因为是位品性清高的田园隐士,所以这种风格的调子向来因其‘冷性’而出名,调中的抑扬顿挫没有太过明显,整首曲调宛弹奏下来宛如清泉流水,润人心脾。
宓若姑娘的指力虽然稍弱,但深谙琴道,弹起清平调来弱中藏坚,其意境如清泉‘叮咚’,别有一番风味。
一首清平调完毕,即便是对音律之道完全不通的凌岳,也觉得自身双耳如同被湿棉清洗过,格外清静自然。
王泰砸吧着嘴巴,拍手称赞道:“宓若姑娘好手艺,只是清调竟能弹得如此深具意境,王某深感佩服!”
宓若低眉颔首,起身牵裙行礼,“这位大人莫要折煞小女子,烟火之地,总得有手段傍身求生,这种不入流的手艺可羞煞人前了。”
“姑娘实在是太过自谦,在下心中有一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且说。”
“以姑娘的这种手艺即便是在县里以技搏名的清倌中,怎么也能挣得个前三彩,何苦挂牌青房,自甘堕落?”
“自然为钱故,小女子家境贫寒,习得一艺讨生,可得名而无利可取,又有何用。”
宓若抬步而走,身上披着的薄纱裙呈半透明状,光着的脚丫从旁边寮架上勾下一条红绸,缠在腰间,媚眼如丝道:“小女子的傍身技里还有一段霓裳舞,不知两位客官可有兴趣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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