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怒吼,大雨滂沱。
怪石路上,大颗大颗的雨豆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石块上,水花四溅。反弹而起的约莫的二尺高的水花又被急速坠下的雨针击得更为零碎。
模糊的雨夜中,依稀只能看见几个戴着簦笠的人影似动非动,好似还在互相撕扯。
“美美…咱们,咱们回家吧?”一个体型相对高大,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神色暧昧,阴声怪气地说道。一只粗大的手此刻正忸忸怩怩的扯着旁边一个女子的袖角。
“回什么回!大半夜的吵得老娘甚是烦躁。”一个不比旁边男子矮多少,看着五大三粗的女子不耐烦地甩开猪手,叉着腰,神色傲慢道。
“可是……可是人家害怕,回家俺好生服侍你。”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转而又变为暧昧,低着头捂着好像被甩痛的右手。
“你奶奶的,老娘都不怕,你一个带把的怂个甚?”女子满脸嫌恶,也不等男子反应,便直将男子拖着往沐萍家去,好不能耐!
男子名叫牛根虎,女子名叫艾美丽,年纪都在双十前后,俩人是东侧那个木屋内的年轻小两口。
而一直默不作声,在两人附近作看戏姿态的另外俩人,则是西侧石屋的主人,也就是大眼睛女孩福蓉的父母福涛和路婷。此刻小女孩福蓉并没有跟在身侧,而是仍在石柱间耷拉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
终于,姗姗来迟的四人来到了沐萍门前,与此同时赶到的,还有一名身材健硕,高约七尺半的壮年男子和他身旁的一名约莫两岁多的男童。男人是村长洪安东的大儿子洪大龙,而旁边的小童就是洪三龙和小六的儿子,洪钱钱。
眼前有如行刑现场般的血色惨境直将来人的半边胆都吓得七零八碎。
满地的双色血迹混合渗透了本就不厚实的木地板,一色稍鲜,一色则暗。
满身鲜色血污的洪三龙此刻正在石凳旁捂着脸抽泣,止不住颤抖的身躯似是在极力平复自己汹涌的情绪。
距洪三龙不远处有一具插着鲜色血镰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细小的眼珠子似乎快要爆裂而出,好一副死不瞑目模样。
尸体旁有一块沾满暗色血迹的布条和一把血剪子,以及一个翻倒在地的木盆。
而另一侧,一个瘦小的满脸狼藉的女子正趴在尸体旁,伸手欲拂向死者面部,帮他闭上双眼,此刻她双目无神,脸上布满的不知是血是泪,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没错,奋不顾身站出来保护沐萍母子而被砍杀的,正是土井村村长,洪安东。而瘦小的女子,就是他的养女——洪小六。
再往里一些,床榻上,沐萍此刻应是因为极度虚弱而再次陷入昏迷,不过,嘴角却挂着幸福的微笑,只留着披着衾稠的美背背向众人。
而不知何时,男婴已停止了哭泣,此时正枕在母亲丰腴浑圆的胸口上酣睡呢。看来,沐萍是给小家伙喂奶后,体力不支而再度昏倒的。
这本应是幸福祥和的一幕,出现在这样的血色炼狱中,尤其显得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再看向众人,胆大的还在发着颤强装镇定,胆小的却已经躲在了胆大的身后不敢抬头。
饶是艾美丽这般气粗胆大,虽还能站着,但飘忽的眼神和颤抖的嘴角也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更不用说牛根虎,早已经畏缩在艾美丽身后惊惧地捂住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逃离恐惧的吞噬。
福涛路婷两人,依旧不作声,只是踉跄地跌向墙边才勉强站住。
洪大龙呢?顾不得身侧的男童,早已健步奔到父亲的尸体旁,看到父亲惨死的样子,心肺剧痛,健壮的胸膛不住地剧烈起伏,虎目环视,咆哮道:“是谁?是哪个狗崽子屠杀我父?小六,你说!”
“大哥,你,你轻点儿,你吓着钱钱了。”小六一边跑向洪钱钱把他抱入怀中,一边哽咽着说道,似乎是故意不回答。
而此刻的洪钱钱,却好像被没有被吓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炼狱,虽在发抖,却好似不是因为恐惧,更像是一种……兴奋。
“六,俺不是故意的,但是,父亲他……”洪大龙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下来。
“钱儿,让娘看看,有没有吓着?”小六似乎没有听见,先是双手由上至下来回地抚着洪钱钱的背,然后摇头晃脑地一会儿撸起洪钱钱的袖子瞅瞅,一会儿又捞起衣服看看。看完了又来回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洪大龙见状,也颇为无奈,平日里他最疼的就是自己这个“仅剩”的妹妹和她的骨肉钱钱。半刻不见回应,只好作罢,转而走向石凳旁的洪三龙。看着妹妹的反常和一身血污的洪三龙,想到父亲的惨死,洪大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脚步很沉重,心思,也很沉重……
洪三龙依旧低着头,捂着脸,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在等着长辈教训。
洪大龙沉重的步伐终于迈到了洪三龙跟前,“三龙,抬起头来。”洪大龙俯视着洪三龙,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大山逼近于前,语气判断不出悲喜,却沉稳得让人难以拒绝。
“大……大哥。”洪三龙颤抖着抬起头,油腻的脸颊挤出的一双眼睛,此刻依然血丝不减,眼神里有害怕,有痛苦,好似还有一丝侥幸。
“三龙,你告诉哥,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洪大龙面色凝重,眼神犀利。
“大哥,俺……俺……”洪三龙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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