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桔今年33岁,她有一个11岁的女儿和一个10岁的儿子。
今天她的家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说是客人其实是她以后的丈夫。
那个男人的情况,她早已打听清楚。他离婚三四年啦,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人长得高大英挺,相貌堂堂。这次来家里见了面以后估计就要定下来了。
家里不能没有男人,虽然她努力的撑起了这个家,没日没夜的奔波和劳作在田间地头,可还是会在某一个时刻崩溃大哭。也许是在儿子在学校里调皮打架,自己被别的家长拦住说教的时候,也许是在收拾奶奶那布满屎尿的床铺时。
现在有一个负担不重的男人愿意来和自己一起撑起这个破碎的家,简直是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青桔的家在一个远离了本地大多数村民的高高的山岗上,他的爷爷是个地主的儿子,本来在20里的山下有一个很好的屋场,良田百亩,被受过剥削的农民翻身做主革了他的命,把他赶到了20里外的山顶上。
幸好他那时还年轻带着老婆女儿一起来到这里,开荒拓野,像贫下中农一样辛苦劳作,靠山吃山。终于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我说衣食无忧肯定会有人会反驳。但是住在平原或者海边或者城市的人们不能理解。可事实却是如此,只要种好水稻和玉米土豆,还有红薯,那么总归不会饿肚子。荒地里好好开出几块菜园,中上应季的蔬菜,,在屋后的山林里散养上一头猪和几只鸡鸭,还有大山里面数不清的野菜,蘑菇等,不至于吃好,但绝对不会饿肚皮。我就说一样野菜——竹笋。说取之不竭有点夸张,但是新鲜竹笋却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吃腻了新鲜竹笋就全部晒干,平常晒一些干菜,譬如青菜萝卜豇豆……农闲时有的男人还会打猎,你告诉我怎么可能饿肚子。
经济方面,山里的药材譬如灵芝山参甚至橡子桐果等都可以卖钱,还有成片的经济树种可以砍伐,只是这些钱来的都不轻松。
奶奶爷爷相继离世,青桔的妈妈是这个瘫子奶奶陈氏一手带大的。她原是青桔爷爷的续弦。那时爷爷还是有些家底在手里的。
这个陈氏奶奶嫁给青桔爷爷后没有生育,他当家让青桔的妈妈曹金莲在远处的村子招了一个姓陈的上门女婿——原是陈氏的娘家侄儿,知根知底的人,两口儿婚后有了一个女儿就是青桔。
陈氏也过上含饴弄孙的生活。村里来了一个木匠,陈氏张罗着让木匠来家里,好添置几把椅子。
木匠是个23岁的小伙儿,白白的皮肤高高的个儿。经常走家串户的做木工活儿,小嘴清甜地婶儿婶儿的叫着陈氏,农村里做工的人都是要住家的。金莲抱着青桔默默走进屋给小木匠收拾床铺。
小木匠年纪虽不大做起木匠活儿来却很麻利,从不象有些老师傅摆架子磨洋工。又且为人灵活,手脚勤快。日常陈氏和爸爸去田里劳作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小木匠,青桔和金莲。
金莲时常带着青桔去地头种菜,每天早上还要挑水——水井在一里地外。小木匠见金莲背着孩子挑着水桶,嘴里呦的惊呼一声赶忙跑过来,抢下金莲手里的扁担,竟径直去挑水了。
金莲怔了一怔,把青桔放在了地上。这样虽不干净,但是比较安全不会摔到孩子。她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
她去谷堆里掏出储存的腊肉,挑了一块膘厚的,择去肉上面的谷子,把肉皮那面放在火上烧烤,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音,肉皮也被烧得开始收缩并黢黑。把肉放在水里泡着,她想了想决定去后山找找蘑菇。
潮湿的松树林里,全是一朵朵黄色的小伞。这里吃野菌的人并不多,因为经常有人中毒,谨慎的人家干脆就不吃了。金莲知道那种黄色的是松菌,味道香鲜可口。
采得了一小篮子松菌,不想却有些走远了,她连忙往家跑去。
一眼就看见小木匠正在道场里专注地干活,叮叮当当的敲着榫卯,每一下都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踏进门来,她开始收拾腊肉,择洗青菜和菌菇。
为了多做一些活,农村人吃饭都是要去地头喊回家里的。待饭熟以后,金莲去呼喊继母陈氏和丈夫回来吃饭。
人到齐以后开饭了,看着锅里的肉,丈夫和继母有些疑惑的看向新菊的妈妈,他们家只有农忙时请人才会有这么多的肉吃,平时上眼药般放一点点。
金莲正端着碗喂青桔吃饭。
两人对看一眼,让了让木匠师傅,大家开始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继母和金莲的丈夫吃过饭继续出门干活。
“姐,我来为青桔吃饭吧。”
“你看你忙活这么久还没顾上自己吃。”小木匠一把接过了青桔和碗笑着看向金莲。
心头一热,感激地看了小木匠一眼。她开始端着碗就着锅里不多的残羹开始吃饭——农村妇女都是这样,先紧着干活的吃好了。
“姐,你下次做饭先盛点出来留着自己吃”小木匠开口道。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她回道,“我又不累,不干什么活”。
晚饭时,她的继母要帮着抱青桔,金莲先吃饭,因为青桔的母亲坚决不肯,只得作罢。
晚上,一家人都睡下了。青桔因为家里来了小木匠,时常逗弄她陪她玩耍,所以今天晚上睡得格外安稳。
金莲推了推身边的丈夫,丈夫因着白天劳作的辛苦,沾着铺就呼吸均匀的呼呼大睡了。金莲心里有些生气,拍了丈夫的脸一下,丈夫的呼呼声没了,她赶紧坐起来,脸贴着脸摩挲着,手也伸进了男人的被窝,见丈夫没有反应,赌气的翻身背对着他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金莲的丈夫就和陈氏继母先后出去干活啦,待金莲起床梳洗做饭后,两人又一起回来吃早饭,吃罢了早饭又开始出门干活了,中午照例是金莲去叫他们回来吃饭。晚上不用叫,天黑定了他们也就回来了。
一个多月以后,十来把椅子是打造完成,与主家相处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融洽。奶奶给木匠结算了工钱,又热心挽留木匠明天吃了早饭再走,木匠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金莲的丈夫照旧一起床就继续出门干活了。陈氏却觉得家里有些异样,因为惦记着地里的活儿,她也急匆匆地出门了。
这个把月的工作比较累,为了手里活便一些,还因着要付木匠的工钱。而且椅子也需要木材,所以两人在树林里锯树,这两天就可以把木材拢堆送出山卖钱了。
陈氏终于忍不住对直子说出了心里的疑惑,两人急匆匆地赶回了家。还没有走进家门就听见青桔正在哇哇大哭,原来她已经尿在裤子里,醒来以后却没有人理她。
陈氏给小青桔换好干净的衣服,抱着小青桔坐在门口抹着眼泪。
“这个该死的丫头,不要命啦。”她咒骂道。旁边的女婿却是一言不发,兀自烧上一锅旱烟,啪嗒啪嗒抽了起来,不时在青石门槛上磕磕他的烟锅。
“妈,我去把她找回来吧”
“不许去,看她能跑多久。”陈氏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他跑哪去了,去哪找他呀。听说这个木匠住的好远呢。”
女婿到底是找去了——一百多里地,翻山越岭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只是去的太晚了——她已经抱着一个女娃儿了。他看见了那个女娃儿,和青桔长得很像。准备好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再次走在一起却是去村里离婚的路上。
走了,能走的都走了。
剩下的,青桔和陈氏,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本来热闹的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再难,日子总归要过下去。
不到50岁的陈氏,每日佝偻着身子依旧去田间地头劳作,蹒跚学步的青桔需要照顾——这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年冬天的清晨格外冷,陈氏刚挑了一担水回来放在道场里。进家门还有十来步台阶,羸弱的她没有力气挑着一担水进去,通常她会一桶一桶提进家里。
也许是近来她总感身体不适,也许是最近吃的少有荤腥,就在她吃力的把水提到最后一步台阶时,突然一阵晕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在台阶下的石板上,水桶已经破碎一地。
钻心的疼痛袭来,头脑是清醒的,她审视自己全身,一只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双腿也不听使唤了。仿佛紧绷的弦被割断,太累了,她颓然倒在石板上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大约是青桔撕心裂肺的哭喊惊动了附近的人。离他家两三里地外的两户人家都来了。
她躺在床上,两个女人在厨房张罗饭菜给她端来,她推开了碗摇了摇头,不一会儿本村的土医生孙道志和附近的邻居来到她跟前。他们浑身汗湿了气喘吁吁的,有人给两人递过来茶水,道志医生推开了,他打开药箱拿出了注射器,用高度酒浸泡了一下,先打了止疼针,又用针筒分别抽了青霉素和盐水消炎。
众人听医生的吩咐,一个妇女端来热水,另一个相帮着医生剪除陈氏身上血糊糊的衣物,检查了伤势,关切的众人忍不住问道“孙医生,陈老太太摔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腿上的骨头恐怕要养个一年半载的,重活是干不了了听歌。只是腰上的骨头摔的也不轻,搞不好以后走不了路了。”他看向5岁的小青桔,不禁眼含热泪的说,这个女娃儿命比黄连苦啊。
黄连是什么,它苦不苦不知道。青桔知道青桔子是苦涩难吃的,青桔开始了她最为苦涩的童年。
陈氏的每一天都要在床上度过,她瘫痪了,大小便不能自理。小青桔每日侵晨起床,把陈氏换洗穿戴好以后,开始拿着小桶出门提水,回来后开始做两人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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