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凄迷,星光惨淡,桑树底下火光闪烁,照在奋武将军全琮阴冷的面庞上,其子长水校尉全绪对其父全琮道:“父亲,朱氏完了,此番我等办好差事,方可在江东活下去,活得比从前更好。”
全琮骑在高头大马上,握紧了腰间大刀柄,军令如山,所有世家大族都站在了楚侯身边,要将朱氏谋逆一案定成铁案,让其永无翻身之地,每一个都是刽子手,只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哪怕脚下尸骨累累。
以前朱氏乃堂堂吴郡四大世家之一,作为会稽钱塘全氏拍马难及,眼下的朱氏墙倒众人推,是个人都要往上踩上一脚,此番奉命抄家,对于全氏而言,正是向楚侯效忠,献上投名状的大好时机,对比全氏满门的富贵相比,恩义狗屁不值。
大雨滂沱,隆隆的雷声仿佛掩盖了对面的马蹄声,然而地面上的水洼不安地震动着。
刺目的闪电撕裂了阴沉沉的天幕,刹那间,对面的黑压压的赤炎铁骑暴露在这道光芒之下,而随着闪电的连续划过和湮灭,他们的身影便比上一次更进一步!
铁盔上的白缨虽已被暴雨湿透,然而随着骑士在战马上起伏,红缨也迎着风雨飘动着,与赤色的铁甲、雪亮的刀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战马上的骑士们伏低了身子,以减少迎风的阻力,也以此来躲避如鞭的暴雨。
大军入城,铁甲铿锵,随即将吴县朱氏的庄园团团围住。
看着巍峨的府门,全绪侧首问道:“父亲,是否?”言讫作往下抹脖子状,眼中尽是阴鸷之色。
全琮摇摇头道:“军令如山,切莫过犹不及,惹得主上不快!”
雨水顺着蓑衣一直往下滴,顺着赤炎盔模糊了视线,全琮猿臂一挥,冷冷道:“撞门,捉拿朱氏满门,不得走脱一人。”
“轰——”圆木撞击着庄园府门,引来朱府鸡飞狗跳。
朱据乃朱桓之弟,自其侄朱异奉命前往秣陵之后,他便留守朱氏老宅。
窗外大雨滂沱,正在酣睡的朱据骤然听到一阵巨响,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只听见房外有府内管事朱伯在呼喊,迷迷糊糊的朱据翻身前去开门,不满地嚷嚷道:“深夜有何事喧闹?还懂不懂规矩?”
朱伯哭丧着脸道:“朱公大事不好,有官军闯门。”
朱据皱眉,处变不惊问道:“官军?何须慌张?替老夫换上甲胄,老夫前去会会。”
“轰——”的一声巨响,府门应声倒下,府门内一众私兵部曲蜂拥而出,足有两百余人,为首者鲜衣亮甲,手持长枪,睥睨前方,不可一世。
“原来乃子橫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却不知光临敝府,有何贵干?”
全琮策马而出,战马轻轻打出两个响鼻,马蹄刨了刨泥地,烦躁不安。
他声音穿破雨幕,冷笑道:“霸府谕令,朱氏通敌卖国,视为谋逆,罪无可赦,今朱异伏诛,其阖族皆为余党,本将奉命缉拿,朱氏满门不得走脱一人。”
朱据心知对方来者不善,却不想朱异死于刘琚之手,大怒道:“呸,我朱氏世居江东,乃孙氏旧臣,却不似你等心怀贰逆之辈,贪图富贵,刘琚小儿欺人太甚,杀我侄儿,我朱氏与其不共戴天,今欲踏入我朱府半步,且问老夫手中的长枪答应不答应?”
全琮被其言激怒,有点恼羞成怒,桀桀笑出声道,“好!说的好!”
眼见朱氏部曲甲士伫立不动,雨水打在甲胄上四散飞溅,飞溅的雨线连接一个个肩膀,仿佛练成一道铜墙铁壁,拦住去路。
全琮缓缓拔出横刀,冷笑一声,雨水顺着刀槽不停滴落,“忘了告诉你,主上有令,胆敢抵抗者杀无赦,杀——”
马嘶阵阵,抽刀之声不绝于耳。
忽地从朱府墙院两侧高墙上窜出一排排弩箭手,嗖地一声箭如雨下,朱氏部曲遭遇箭雨突袭,猝不及防地倒地身亡。
步步啼血,尸横遍野,赤炎军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无穷无尽,朱氏部曲挺身力战,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又一个接一个从血泊中站起来。
他们满身创伤,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与朱据一同血战不退......
朱据倒在血泊之中,微微呼吸间气息愈弱,他看清了全琮的脸,只见全琮双目一凛,雨打兜鍪,顺着缝隙滑落脖颈,又滑进胸膛,单手一刀刺入他的心脏,瞳孔渐渐散开,气绝身亡。
雷雨之夜,风雨交加,朱府上下刀光血影,惨绝人寰,私兵部曲皆被斩杀殆尽,其余朱氏老弱妇孺皆为甲士押往吴郡大牢暂时看押。
与此同时,几路大军奔赴吴郡朱氏各地庄园私邸,全部查封,凡是朱氏产业皆上缴府库。
秣陵朱雀街贾府的府邸十分简陋,一张旧榻,几张草席,一展屏风,寒酸得简直不像一个楚侯近臣府邸中的摆设。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贾诩的书房中却始终灯光摇曳,一张小案,举杯细品,杯中酒乃久负盛名的桂花酒,酒味很淡,并无多少烈性,反而有股扑鼻的酒香,勾得人酒虫蠢蠢欲动。
贾诩并非嗜酒之人,每逢遇到重大事情之时,他皆喜欢坐在窗前矮榻前独饮,看着窗外秋雨磅礴,静心思考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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