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虽然没有光彩地获胜,但虽败犹荣,至少我们把刘哲的脸给刮花了。那天,潘建华的脸也惨不忍睹。事后,中分咧着满嘴伤口,自得自乐地说:老子留了这么久的指甲,就等这天呢!
此事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我们伤的伤,残的残,有不少人进了医院,因而在天诚引起极大反响。而刘哲本就属于编外人员,早已被学校肃清,因此毫无顾忌。最后等待我们的结果就是酌情处理。
所谓酌情,通俗地来说就是从前底子干净的,给予严重警告;有过污点或大过的,直接开除,就是这么简单。
我当然属于后者。
在我的人生印记中,相信没有一段时光是空白的,步入天诚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以来,大大小小的处分我已经挨过五六次。之所以还能留下来,一方面因为此校学生本就流失过多,入不敷出,学校考虑于此就没有给予处理,另外我的成绩虽然不佳,但至少在这里属于上游,学校惜才,久未动手;另一方面是因为每次都有葛大炮在背后为我说情,这点情分我还是知晓的。只是这一次事态严重,恐怕葛大炮再怎么求情也无济于事了。几个自家兄弟,包括王小龙和其手下一部分人,其父母都已找到学校,点名指控我的罪过。在数位家长的联名抗议之下,校长迫于舆论压力,于是大笔一挥俩字:劝退。
就这样,我彻底走出了天诚。
那天,葛大炮把我关在办公室,对我一顿腥风血雨的痛骂。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骂功如此之好,声情并茂,手口并用,可以骂到七窍生烟,青筋突起,面红耳赤,并且滔滔不绝,行云流水。虽然口吻极重,甚至带有一些以往从未经他口中听过的不雅之词,但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却极为舒畅,像是被打通了三经六脉,愈听愈觉舒筋活络。
骂完之后,葛大炮喘匀了一口气,呷了一口茶,然后开始默不作声,一双眼睛透过厚实的镜片直勾勾盯过来,这是他惯用的方式,让我深深觉得,骂战远不如沉默来得直击内心。
然后他徐徐踱到办公室门前,推开门,外面站着几位等待进门的老师。
走出学校,天已经摸黑。一路上我都在想葛大炮给我设定的方案,他和我说暂时不要放弃,天诚这边他会继续说动校领导,争取宽大处理。虽然我已经被开除,但等这段风声一过,相信我还是有机会能够再次回来。
此事在葛大炮的说动下,校方才没有通知我父母,将事情压了下来。葛大炮告诉我:你每日仍须装作一切照旧的样子,让你父母知道了不好。
我便应承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是要早起,穿上校服,吃完母亲做的早餐后骑车离去。然后我把老薛的出租屋当作避风港,平时就待在里面,用自己的话说是无所事事,用葛大炮的话就是静坐思过。等老薛放学了我就离开,再回到自己家。以此往复,不想某天惊觉房东,她见到我,十分讶异地感叹道:你们俩白天黑夜错开住,这房子租得很值啊!
按照葛大炮排布的学习计划,每日学习昨日学校教过的东西,由老薛或中分完成此等重要任务,为我整理并分解每节课所学内容。
葛大炮原话是这么跟老薛和中分说的:你们务必专心听课,同时也得保证蔡小强的成绩不能下滑,否则,严惩不贷。
老薛和中分顿感压力繁重,连忙讨问此事有无奖赏,单有惩罚的话太不人性。
葛大炮想了一下,然后告诉他们:此事办得好的话,我保证你们俩学期末能进年级前一百名。
老薛和中分皆觉得吃了哑巴亏,这笔账怎么算怎么不对劲——若想提高成绩,自己稍加努力即可,何必与我挂钩?
我替葛大炮圆了一次场,我跟他俩说:大家在一块学习才更有氛围,何况你们还沾我的光,毕竟曾经也是全班第一名。
老薛和中分表示不屑,向我提出了每个礼拜必须请他们两次大餐,两次按摩,外加饮品若干的条件。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天诚、葛大炮、老薛中分三者同时捏在手里,进无可进,退无可退,顿时压力充斥全身。在巨大的经济与精神压力面前,我毅然决然决定走出自我,于是到县报社找了一份编辑的闲差,一方面延缓经济,另一方面调节精神。
本来以我的资历做个编辑也说得过去,但报社说了,虽然有一定成绩,但究其年龄尚未满十六周岁,并且资历与学历尚浅,不可入编。就当我即将走出社门,一蹶不振,认为从此也要沦为像刘哲一样的闲人时,报社的人却及时叫住了我,给了我一份助理的工作,工作内容大致是整理整理稿子,打打字,必要的时候干干体力活,跟随外访记者做做笔录,拎个设备,补给物品啥的。一个礼拜来五天,每日工作六小时,朝十晚四,一天四十块的酬劳。
当时我心中不甚快活,觉得自己好像只是徒有虚名,竟让我来做这等杂活,简直是好泥用在了篱笆院上。后来让我更觉气愤,此社连摄像机都不肯放心让我碰一下,发出质疑与羞辱的却是一名摄影师。他告诉我说,我这可是正宗的索尼PD190,万一刮花了靶面或者弄坏了任一元件,你干一年都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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