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杏儿跟在包打狗身后,两人向山上走去,一路上见到有多座牌坊,匾额有『义薄云天』、『阐扬光大』、『武冠三代』、『文治武功』等等,听到路边有山庄弟子解释道,这些牌坊都是历代庄主过世后,子孙为感念先人功绩而建。到了山庄正门入口,有一个气势雄伟的石牌坊,匾额上刻著『南宫山庄』四个大字。牌坊下有山庄弟子接待,知道是丐帮帮主后,便热情地亲自带路,走进了外街。这外街看起来就像山下寻常市镇一般,商舖林立,车水马龙。穿过了外街,进入内街。内街主要都是深宅大院,此刻主要街道上都摆满了酒席,虽说如今未到晚宴的时辰,但酒席上也稀稀落落地坐了好一些人,在高兴地喝酒聊天。花杏儿一路压低了头,好在路上也没遇上认识的人,她也稍微放心。再穿过内街,来到一座小山坡前,两人沿著阶梯上山,走了一段后,来到一处平台,由此往下望,可以俯瞰内外街,恰逢此时斜阳西照,景色美不胜收。平台另一端,是另一段宽敞笔直的阶梯,阶梯尽头,可以望见一座雄伟宅院。此处又另有山庄弟子接待,原先领路的人交代几句后,便又换人带路,领著两人上了阶梯,走到尽头,便是人院正大门。
过了正门,便是一个大院子,比花杏儿见过的铁剑门练武场还要大上许多,此刻都摆满了酒席,这裡便是主宴会场地。这裡的贵宾自然不如外面蹭饭的江湖人士,此时晚宴未开,酒席空无一人。山庄弟子领著两人,走到了偏厢一间房间,说道:『这便是两位的房间,接下来几天直到婚宴结束,两位都可以在此留宿。房内也准备了沐浴器具和乾淨衣服……』他顿了一下,尴尬接著道:『包帮主万勿误会,这些我们一律提供给所有贵宾,并无针对两位身份的意思。两位可用可不用,都请自便。』包打狗摇摇手唱道:『叫花全身髒得难受,正好洗去一身污垢,免得待会同桌吃酒,臭气熏天叫人难受,哈哈。』山庄弟子浅浅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待会立刻叫下人准备热水。』他看一看天色,又道:『此刻离戌时晚宴开席还有一个多时辰,两位可以在此歇息,也可以四处随便走走,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叫下人们办。』
山庄弟子离开后,花杏儿关上房门,才鬆了一口气。这南宫山庄的阵仗排场,著实叫人吓一大跳,想起当年和铁乘师的婚礼,摆个三四座酒席,真是天壤之别。不久下人送来热水,包打狗说要沐浴,花杏儿便索性撇下他,自己离开房间四处参观。她向下人打听新郎新娘所在,下人道:『新娘南宫真小姐,当然是留在天院裡,这些天她都不会出来的,要等到明天大婚之日,才能见得到哦。新郎风大侠嘛,倒是容易,他就住在这人院之中,哦对了,现在好像就在后面院子和宾客们切磋武艺呢。』
这人院是一个七进的宅院,前后各有一个大院子。花杏儿听了,便往后院走去。还没到,便听见人声喧哗,到了一看,约莫七八个人在院子正中,正比手划脚地聊天,一旁稀稀落落有几十个人在远处围观,看来是各门各派掌门带来的弟子随从。正中几人,花杏儿认得其中三人,正是铁乘师、南宫义和吴情。他赶紧找了个柱子躲好,偷偷窥望。又见其中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想来可能便是无尘子,不过现在当然不是前去相见的时机。但当中最引起她注意的,还是那身穿华贵红袍的男子。此人一张四方脸,浓眉细目,谈笑风生,意气风发,明显便是婚宴主角,新郎风长声。
花杏儿一看此人,心裡便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再看清一些他这张脸,自己明明就从没见过这种样貌的人,却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又偏偏想不起来曾在哪裡见过。就像上次隔牆听到『林小翠』的声音时一样,明明感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却又无处著手。
她离得远,听不见众人在谈些什麽,过了一会,只见所有人全散开到一边去,只留下风长声和那中年道士,显然这两人要切磋一下武艺了。两人一拱手后,便交起手来。花杏儿细细观察,只觉风长声的确武功高强,只怕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但竟然连他的武功招式,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正觉得万分奇怪,这时风长声使了一招,花杏儿一看,忽然如遭电击,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好此时旁人都关注著比武,没人在意。她清楚认得,那是她自己的武功!是苍龙从那段奇怪经文裡悟出来教给她,她后来又教了给梁人凤的一记怪招!
如此一联想起来,就全通了。对!这个新郎『风长声』,虽然相貌完全不一样,但他的一双细眼,神情笑貌,手足举止,都跟梁人凤极度相像。她和梁人凤亲密相处了数年时间,不可能看错。但是他的容貌明明不是梁人凤啊。她心裡思绪乱成一堆,恍恍惚惚,这场比武谁胜谁负她也不知道,只知不久之后,众人便散了,各自回房准备参加晚宴,她才回过神来,也赶紧回到自己房裡躲起来。
包打狗洗了身,换了新衣,但却仍是一副猥琐的乞丐模样。他一见花杏儿便叫道:『你怎麽才回来?走啦走啦,要开席了啦。』花杏儿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她一顿又道:『你去,但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懂了吗?』包打狗眨眼低声问道:『莫非这裡有你的姘头?』花杏儿一怒,举起掌,包打狗立刻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走了。
花杏儿在房裡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宴席开了,大家都酒过三巡后,她才悄悄溜到前院酒席场地,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躲起来再仔细观察这个『风长声』。她当年对梁人凤一往情深,平日里对他的一些小习惯、小动作,是观察入微,深深难忘。他拨弄头髮的动作,他笑得前仆后仰的表情,他握筷子的手势,他拍去衣袖上尘埃的神态,他厌烦时的眼神,他惊吓时的脚步,此时越看越可以肯定,这个『风长声』就是梁人凤!
可是他是如何改变了容貌?现场高手如云,再高明的易容化妆人皮面具等等,都不肯能瞒得过去。而且,在宴会上,他也曾高声致词,花杏儿听得清清楚楚,他连声音也变了。
直到宴会散去,宾客全都各回各房了,花杏儿也还是不能释怀。她想不通,太多想不通的了。她虽然早已决定不再和梁人凤有任何瓜葛,但至少必须该有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她向下人打听了『风长声』的房间位置,等到三更时分,庄内所有人都睡下了,她写了一张纸条,插在匕首上,然后把匕首射了进他的房间。
纸条上写的是『凤鸟飞,蛇虫来。』匕首是当年梁人凤离开前留下的。如果此人当真是梁人凤,他必定能明白。
果然,房内很快点亮了灯,然后风长声急急地推门出来。花杏儿转身一跳,几个起落,跑出了院子,风长声一路追在后面。直跑了一两里地,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密林之中,花杏儿方才停下。风长声也在不远处停下,圆月幽幽的亮光穿透稀稀落落的树叶,打在两人的身上,花杏儿的身躯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紧张。
风长声眼中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冷冷问道:『阁下是什麽人?这张字条是什麽意思?我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花杏儿把脸上污迹擦乾淨,缓缓回身道:『凤郎,你可还记得我?』
风长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依旧冷冷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何引我到此?』
花杏儿惨然一笑,道:『你还要装吗?凤鸟飞,蛇虫来。「凤」字中的鸟飞走了,却换来一只虫,谜底便是一个「风」字。以你的才智,你早就猜出来了。要不然,便不会一路跟来。你不是什麽大侠风长声,你只是一个骗子,你叫梁人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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