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无数种门。
有的宽宏大气,红漆金钉,除了权贵无人敢跨其门槛;有的庄严肃穆,铁兽吞头,贪生怕死勿入斯门;还有的破败寥落,朽木不支,出来进去,都是泣涕横流。
唯有一个地方的门稀奇古怪。
那就是奇门。
南有铸剑堂联合各地铁匠,北有奇门收拢四方手艺人。这奇门就像一只铁石巨兽,它的嘴巴能够吞进去八方的稀奇材料,吐出来无数奇巧的新鲜玩意儿。
而其中大多数的物件,还能用来杀人。
奇门的大门就是巨兽的嘴巴。这样的门,能不稀奇吗?
小秋现在就站在门前。
精锻的铁器是白亮的,而铸造的生铁则是色泽沉灰。小秋面前的,便是一个由灰色生铁铸造而成的八角形水车,只是这水车实在高了些,有四丈。
水车没有水,只是样式类似。能承载这样巨大水车的,自然是更粗的轴,更大的基座,和更结实的齿轮。而这些都藏在了灰色石砖后面,藏在奇门高耸入云的城墙之内。
城墙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低头看了看,就转过身去,伸手扳着一个长约五尺的铁棒向外转。
水车随着老人的动作开始不情不愿地旋转起来。一个老人,能有多恐怖的力气?可想要驱使如此巨大的机械结构,也不过是靠城墙上老人的一扳。
铁棒转过半周时,水车也转过一个不大的角度,刚好将里面的空间漏出来。小秋飞快地用眼睛一扫,身体的动作还要更加果断,只是眨眼,小秋整个人就已经踩了进去。
水车继续转动。
置身其中,一连串由钢索和齿轮发出的声音就会变得更加吵闹,而光线也很快被生铁挡住,转眼间水车之内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换做常人,此时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但小秋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等待水车停止转动的那一刻。
所幸不需要等太久。
阳光第二次出现在小秋眼前,连同那个老人的脸一起。
“来者可是明家的秋姑娘?”老人面目慈祥地问道。
小秋点头嗯了一声,随意地将左手攥着的木剑交到右手里。城墙上的风要大些,小秋身上褐色的衣裙下摆轻轻飘动着。
谁说小秋一定是男人?
老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便伸手引了一下,带路道:“那还请秋姑娘随老奴来,等到人齐,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小秋跟在身后,半响,随口问道:“已经来了几个了?”
老人声线缓和沉稳,但语气毕恭毕敬:“现在坐在天工厅里面的,有十四个。三四天里陆陆续续地过来,秋姑娘您应该不是最后一个。”
小秋脚步没停,但眼神却定了一下,问老人道:“还有别人要来?”
“还有一个人。”老人道。
“是谁?”小秋语气冷淡。
“老奴不知。”
转眼二人就顺着城墙走过了约百步的距离,从一处岔口沿着台阶走下去,就到了城内。回头看去,巨大的生铁水车和灰石城墙依旧散发着一种庄严的震撼,保护着墙里的无数个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工坊。
只是现在的奇门,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所以二人畅通无阻地到了目的地。
天工厅是奇门许多工匠的集会场所,每到月末的时候都热闹得很。只是眼下却不同平常,偌大的厅堂之内虽然人也不少,但是却异常安静,没有人轻易地出声。
正厅最里面三级台阶上有一张椅子,做得四四方方,看起来十分死板。中间的地上铺了毯子,毯子上顺次摆了三张长桌,没有放东西。
两侧也陈设了总共一十六个座椅,大多都已经坐了人。这些人年纪各不相同,穿衣打扮的风格也略有差异,表情却是十分默契地保持一致,那就是没有表情。
十六把座椅,此时只有左手第一把和右手末尾的最后一把空着。
老人很快出现在大厅的门口,跟着进来的自然还有小秋。
在座众人的眼睛看向走入厅中的二人,大多都留心在小秋身上。毕竟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女人。
但在他们看到小秋坐到左手第一把椅子上的时候,他们就同时收回了目光。
他们知道这是自己人。
老人把小秋领进大厅之后就顺着走到了台阶之上,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张四方座椅的旁边候着,整个人像是一根枯朽的木手杖。
“班门主人在哪里?”小秋率先开口。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手指捏着袖子微微地擦了擦额间的汗,回答道:“按说……应该早就过来了。”
“那现在为什么不在?”还是小秋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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