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到来的那一刻,并没有萧默想象中的那样紧迫。
梆子一敲,时辰便过了,黄历上换了一种宜忌的说法,可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七月之前,萧默一直觉得九州评剑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可到了陵城之后,萧默才发现原来每一天的生活都可以很了不得。
金家的镖局在金星海丧葬之后就恢复了营业,但金星河却独自离开了陵城,留在总局分管事务的是一个萧默从见过的生面孔。申石到陵城的这几天什么都没做,或者说,并没有做一些萧默这样的人也会知道的事情。
自从那一晚赏月饮酒之后,萧默和袁静程也很少见面了。
话本作者把男男女女的情绪和心思写了千百年也没有写尽,更何况只是寻常江湖中的两个人?
对萧默来讲,袁静程是一个交情颇深的朋友,性格开朗,不像书里写的女子那样复杂难懂,这让他很有好感。但何谓倾心?萧默不太懂。
他并不知道一个姑娘愿意袒露心声,将自己过去的伤心事向自己倾诉意味着多么大的信任,更猜不到袁静程那天究竟想过些什么。他只是做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不做自己觉得不该做的。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到六扇门的公署找到袁静程,说自己要去南陵画苑住上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那里找他。
袁静程的态度很微妙,回答也似乎带了一丝厌恶,反问萧默为什么还要专门告诉她一声。
萧默的回答无懈可击:我在陵城没有别的朋友了。
但这是不是袁静程想要的回答,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总之,萧默发现了自己从下山以来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还没有真正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他仔细地思考了自己到底追求什么,想来想去还是七八年前的那个答案。
练剑。
萧默的意愿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就能解释的,但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他近二十年的生命中一直保持不变的东西。
最开始,他想要证明自己是有用之身,想要证明那对从未谋面的父母做了个愚蠢的决定,所以他在逍遥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其中自然有练武,也有门中试剑的那一次野心勃勃的挑战。
后来,他想不辜负清玄道人的栽培,希望师尊高兴,所以练武更加勤奋。
再然后便是景岚镇的事情,他为了师兄而下山,也要坚持当初在百花山庄里对慕容言的承诺:有些账,必须有人来算。
练剑早已不再纯粹,而变成了一个承载着各种作用的工具。
现在他经历了更多的事情,他反而更希望自己能找回当初练剑的感受,不为了杀人,也不为了外物,只是单纯从修炼自身之中获得满足感。
于是,就在七月第一天的清晨,萧默白袍黑剑,踏入了南陵画苑。
……
萧默第一次来此的时候,正是慕容言被刺之后,彼时整个画苑只有寥寥数人,至少萧默没遇到;第二次慕容言已经返回陵城,画苑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始有年纪各不相同的学生出没。
现在是他第三次登门,看到还是之前的那个门童开门,萧默不免有些欣慰。
尽管画苑也经历了一些变故,但至少现在也回归原本的模样了。
萧默心想。
入了内院,假山和流水的声音盖住了些许吵闹声,不时有一些穿着画苑专有服饰的学生经过,见到萧默时却都有一些异常。有的会皱眉凝视萧默,有的则快步远离,还有的会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这个白袍黑剑的小道士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些虽然不至于让萧默发怒或者羞愧,但确实引起了他的困惑。
一直顺着回廊绕到画苑后面的空地广场的时候,萧默才明白,原来这是慕容老前辈早有了安排。
《铁笔生花剑法》是昔年“丹青子”费咏所创,但从未立下不传外人的死规矩,所以慕容言才敢放心让萧默帮忙。但慕容言放心,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放心,所以临走之前,他还给萧默留下了一个考验。
一座擂台。
画苑装饰精美,这擂台自然也不能像逍遥峰上那样,画一个太极八卦图就算了。广场正中煞有介事的摆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台子,约有两尺高,榫卯结构咬得十分精巧扎实,刷了上好的木蜡油,油光锃亮,一看就出自老木匠的手。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木台两侧随风飘动的黄色布幡,上面还写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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