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有更糟糕的,对比如今的苍白世界,很难说清楚那个时代更魔幻。”
许浪顿了顿,又道:“他们有初夜权。”
“事实上,对于中世纪的封建领主来说,初夜权与其说是什么特权,倒不如说是一种辛苦的义务,通常都是将要结婚的农民们倾家荡产备了厚礼,求爷爷告奶奶地恳请领主大人来行使这个权利。”
“为什么?”闹闹有些不理解。
“中世纪时期的卫生观念非常落后,在很多地区,成年后的女人由于来月事的异味。再加上原始部落时代残留下来的一些迷信因素,在中世纪前期的乡下,女孩们普遍被认为是有毒的,肮脏的。”
“在那些愚昧乡民们的眼中,只有尊贵的领主和教徒们,才能克服这难以理解的“毒性”,在圣光加护下代替新郎,为新娘“辟邪消厄”,然后那些没法力的新郎才敢跟老婆过日子。”
“但在实际操作之中,由于教规戒律的约束,除了少数品行不端的牧师之外,主要还是由不禁酒色的领主大人来帮新郎官除毒,而这并不是什么福利。”
“其实,以中世纪早期那种悲催的卫生和营养条件,寻常村姑没什么好看的。很多新娘一年都不洗几次澡,身上还有虱子跳蚤什么的,人还没到,臭味就先到了。当时的诸位领主大人们,多半也是看在农民们孝敬上来的咸鱼香肠鸡蛋奶酪的份上,才会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去跟那些满脸麻子、浑身脏臭、面黄肌瘦的庸脂俗粉们除毒。”
“难以置信。”闹闹撇了撇嘴。
“随着时间的推移,文明也在进步,到了中世纪的中后期已经基本没有多少愚昧之人,还会去做出花大钱请领主老爷来为自家媳妇除毒这种蠢事了。初夜权也慢慢演变成了结婚税——领主们宣布出售初夜权,新郎则上缴一些钱或者食物,把这个权利买回来。”
“在中世纪时,按照教会的观点,肮脏的躯体被看作更能接近神明,不洗澡则成了圣洁的象征!那些有足够勇气长年不洗澡的人,甚至会被册封为圣徒。”
“于是,在这一巨大精神激励下,许多虔诚的神职人员和教徒开始了浑身污秽的艰苦修行。而某位阁下坚持50年不洗脸,不洗脚,最终成功封圣。”
闹闹有些疑惑,问:“他们一直这样么?”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不爱干净的——在中世纪之前某些地区的人,都是非常喜欢洗澡的民族,几乎每一座罗马城市都有规模宏大的公共浴场。”
“随着罗马帝国的荣光渐渐远去,各种锅炉管道的先进工程技术相继失传,古代的大型公共浴室也逐渐坍塌荒废。中世纪的人们慢慢地没办法像古代罗马人一样畅快地洗澡了。”
“在罗马帝国时代,罗马城内的大型浴室虽然华丽得有如宫殿,其实有很多却是面向公众的慈善福利设施。或是完全免费,或是象征性收费,不管再怎么穷的普通老百姓,都有地方能去洗。但到了中世纪时期,由于技术的退化,没有了建设庞大复杂的锅炉和管道的能力,后者洗澡的成本就大大地提高了。”
“所以,在中世纪的早期,就算是国王和贵族,大多也就三个月洗一次澡,原因主要有这样四条:一是在澡盆底下要垫很细腻的布或者丝绸才行,这样的话,入浴时身体才不会被澡盆的粗糙的材质划伤,而穷人是绝对买不起这么多的高级布料,拿来为自己垫着的。”
“二是洗澡水的问题,那时候已经没有了古罗马的庞大浴场,拿家用的大锅煮沸一锅水,只够灌满澡盆的三分之一,因此洗一个热水澡就要烧三次水,很麻烦。而且,铁锅在早期的中世纪也是稀有的昂贵物品,很多农夫家里连铁质农具都没有,只能像原始人一样用木器、骨器、石器耕地,更别说铁锅了。”
“三是古罗马人洗澡用的肥皂(用磨成粉的松果加水捏成的香皂)、香油和香料,在中世纪的时都很贵,除了伯爵以上的大贵族,根本没人买得起。”
“四是迷信的不良影响,教会认为洗澡会损伤身体的元气,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少泡澡为妙。”
“因此,中世纪前期的人大都是不怎么洗澡的,普通老百姓用不起昂贵的沐浴设备,有很多人一生中都没有好好地洗一次澡。农夫或许时常下池塘游泳,却从来没有好好地把自己刷洗干净。只有在某些古罗马时代遗留的城市之中,才残存着若干完好的浴场,而市民们也保持着时常沐浴的习惯。”
“但是在这段不洗澡的时期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可是后来就变了。”许浪叹了口气。
“主要原因则是黑死病。”
“从某个世纪初期开始,一场黑死病在某个范围内蔓延,夺去了三分之一人的性命,《十日谈》就是成书于这一时期。浩劫之后,犹如惊弓之鸟的中世纪人们到处找原因,洗澡也不幸名列其中。那时的医生们认为:水会削弱器官的功能,洗热水澡时毛孔完全张开,有毒空气就会进入身体。所以洗澡越多,越容易染病,只有不洗澡才能健健康康的,如果身上有一层厚厚的污垢,更是能够抵抗疾病侵袭。”
“于是,在对黑死病的恐惧和教会的宣扬之下,人们终于进入了一个全民不洗澡的臭气熏天时代。”
“曾经生意兴隆的公共浴室,全都被火速关闭,人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沾水。洗澡被当作一种酷刑和医疗手段,医治的对象则是精神病患者……类似雷霆萨满用电击疗法治所谓的精神病。”
“根据医嘱,贵族们为清洁起见,每天早晨用一块干燥的白布擦擦脸,但是绝对不用水洗——中世纪的庸医们建议人们只用干燥的白布清洁脸和眼睛。因为用水清洗有损视力,会引起牙病和感冒,使脸色苍白,而且对天气的冷热更加敏感。”
“哪怕是到了17世纪的法王统治时期,如果没有医生的吩咐,最爱干净的贵族夫人每年也仅洗两次澡,平时主要用干毛巾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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