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凡看着穿着睡袍的父亲,白头发日益增多,曾经那个经历充沛生龙活虎的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老了,拖鞋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闷而生涩的脚步声缓缓而下。
“吃饱了吗?你小时候饭量很大的。”
年成木讷的像是还没从睡梦中完全醒过来,打着哈欠问道。
“父亲,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这位朋友也吃饱了吗?初次来家里,别客气啊。”
年成“无意”的打断了索凡的话头,端起杯子一口口嘬了起来。
索凡不再说话,看着慈祥的父亲吃饭也是种享受,他有七年没有坐在这张桌子上了。
“昨晚的事情你也在场吧?想必你也都看见了,不错,是我让你哥哥去做的,这大概就是你一大早来家的缘故吧。”
年成端着茶杯,让热蒸汽尽情的熏湿下巴的胡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你生性善良,我知道,可哪个人生下来是手握着刀出生的呢?当你发现身边全是虎狼鹰豹,而且大约这些虎狼对礼仪和善良以及感恩之类的美好字眼都不感兴趣的时候,刀和枪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了,你哥哥做的没错,不要去怪他。”
年成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等你老了,你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做法了,人啊,很多时候都是在为别人活着,生不由己,死,更由不得自己了。”
索凡听着父亲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似乎感觉无可辩解,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犹如鲠在喉般难受。
父亲的话没有错,索凡深知初来乍到一个陌生地域,一切重头开始的那种痛楚,就如同自己在俄罗斯灰色的日子一样,是伴随着血和伤痕构成的。听家里的奎叔说过,当年父亲初到波士顿时,是靠着一把剃刀左拼右杀开创出来今天的展社局面。这里面有多少人流过多少血,又有多少人挨过子弹穿过身体的滋味,无数的夜晚都是在疼痛中咬牙度过的,他不怀疑,父亲是有资格说出这些话的。
但这就可以作为让另一个人生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合法”理由吗?
索凡有所置疑,他觉得凡事都是双面性的,你之所以今天不得不用刀枪和别人打交道,那日后别人也必然会用同样方式回报你。世界上的人很多,多到你走完一生后,才发现和你有人生交集的也不过是这个让人恐怖数字的零头的零头,他们真的都是无恶不作的吗?起码自己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索凡深信。
在索凡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一个包里,一直有个黑白的相框,上面年轻女子抱着一个二岁半的孩子,一脸幸福恬静的笑容,能让人忘记一切世间的仇恨,那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
奎叔说,当年母亲的美貌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奎叔说这话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母亲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他经常挂到嘴边的一句赞扬母亲的话就是,“人美,很重要,因为可以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心灵美更重要,那是衡量一个人道德标准甚至人品家教的准绳。可如果二者兼有,那简直就是天人了。”
天人,是奎叔对母亲的评价。
不可谓不高,索凡听后既欣慰惋惜又愈加的憧憬那个让人血脉喷张,又充满着传奇色彩的时代,他无法想象自己母亲在那个时代中扮演过的角色是怎样的出彩,夺人耳目。
“想起什么了?”
年成看着索凡一脸的阴晴不定问道。
“噢没有什么,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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