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武纵然铁石心肠也难免内心纠结,痛苦不已。他一屁股坐下去,倒在床上,只觉得软绵绵的柔软在身下颤动,也不去管压着了谁,自己的脑袋在哪里,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耳边传来蓝群蓝枝一左一右同时的抽泣,这抽泣伤心又艾怨,搅得他更加难受,他又叹一声道:“你们要知道,我马武是人,不是神,你们以为我就不想吗?我在你们面前说了不止一回两回,袍哥人家不许纳妾,这是祖师爷定的规矩。蠢啊,你们居然想得出两……唉,你们这是要把我马王爷从袍门里赶出去,然后全家人到大街上去讨口要饭,要众人拿鞋巴子来抽我。”
蓝群蓝枝双双把脸藏在床单里羞于见人,但是已经这样了,洗都洗不掉了,就算是错也只能一直错下去。蓝枝哭诉道:“爷,你既然不愿娶我,为何又对我姐妹二人用强,事到如今又怎能怪我们?”马武跳起来道:“你说什么?……”蓝群也哭道:“爷,你酒后乱了性!把我姐妹当成妹妹!”马武急道:“胡扯!要点脸行不?说!为何要冤枉我?这是谁的主意?你们想干啥?”蓝群避开提问道:“爷,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做了,我不怪你。大不了不做袍哥不行吗?这里人心险恶,处处都是坑,你就没有想过换一个地方,咱们一家安心过日子吗?”
“咱们一家?换一个地方安心过日子?”马武呵呵呵冷笑三声又道:“我看这里的人心未必险恶,险恶的是某些人,难道我马武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没数吗?换个地方安心过日子,想得多美!在大清这块土地上哪里是世外桃源?哪里容得你安心过日子?哪里?”
蓝群道:“如果你愿意去施南府,凭爷的本事去走马帮,我敢说,一定胜过我的阿哥,至少不会跟现在一样到处都是敌人。”马武气不打一处来,犟起脖子质问道:“你说什么?走马帮?敢情你们早就算计好了?要把我拉下水,走投无路,然后跟你们去施南府?”蓝群道:“爷,不能让我们的阿爸阿妈阿哥阿弟每日里到处寻找我们,他们都已经哭干了眼泪,尤其是……土司老爷,他就蝶儿一个女儿,说不定已经……”
马武气塞道:“你!你们……你们要回去只需一句话!为何给我下这个套?为啥?!”蓝群哭道:“爷,我们已失去女儿身,怎能不清不白回娘家?原以为天底下恐怕只有爷才有度量娶我们,没想到爷同样嫌弃我姐妹身子脏……”说到此竟然收势不住,哭起来道:“天底下也只有爷才是我们想要嫁的人,爷若不愿,也请尽快将我姐妹护送回去。有今日一回,我姐妹也就算是马家的人了,哪怕从此独守空房,青灯古佛,孤独老死,蓝群认命就是!”
马武一听这话,气得不行,斥道:“狗屁不通!老子根本就没有做过!”蓝群眼泪婆娑,凄然道:“爷,事到如今,你做也是做了,不做也是做了,如果你想让我姐妹今天就死在你面前,你就去对老娘和妹妹说你没有做过。”马武心头一痛,气急无语,竟然被威胁到了。再调头看蓝枝,蓝枝也是泪人一般,一脸死灰,那样式竟是哀大于心死。
面对如此执着的两个女子,马武不得不让步,批道:“狗屁不通!简直是无药可救!贼婆子都已经做了,害得老子妻妾成群,现在跟我说青灯古佛、孤独老死,你当老子是什么?畜牲吗?都给老子起来!做饭去!老子饿了!”
这一当头棒喝无疑是喜从天降,这口气松动了,这个男人招啦!蓝群蓝枝不动声色,翻身起来,心里那个美呀,差点儿把衣裳都穿反了。
蓦听得一声门锁响,蓝蝶儿在外面嗯哼一声假咳,跨进屋来道:“老娘说了,叫你们三个狗男女去见她!”
屋里三人一愣神儿,马武冷笑一声,一左一右把蓝群蓝枝搂在怀里道:“蓝蝶儿,你就是一条蠢猪!从今以后,我们三个睡床上,你就滚一边去睡地上!”
蓝蝶儿小嘴一撇,拿足了捉奸在床的架势道:“本小姐一直以为你是贞洁妇,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人罢了,嘴上说不娶我的姐姐妹妹,其实早就垂涎三尺,趁着酒醉把她二人一齐强占了去,还非要在我面前装正人君子,老娘叫你去吃巴掌呢!”
不说这老娘,马武不气,一说那老娘他就气得不行,当下衣冠不整、头不梳脸不洗,噔噔噔出屋,要去找那个老妖怪说理去。
一跨进堂屋的门,见神龛的香案上灯火通明,烟雾缭绕,瞎老婆婆一手拿着家法,一手抱着他老子的灵牌颤巍巍坐在神龛下一侧怒目而视。
马武一时间楞住,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是又要做啥子妖?又要下什么套?难不成还要请家法?还要联合祖老先人来欺负人?
瞎老婆婆听见动静,手中的家法一指地上,阴恻恻地呵斥一声道:“逆子,跪下!”
马武见她如此做作,直想哭,明明她们自己做了‘恶事’还要贼喊捉贼,牛不喝水强摁头也就罢了,还要屈打成招,这一招欺人太甚!可她是老娘,忤逆不得,忤逆了她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瞎老婆婆久不见动静,把家法往地上一拍道:“难道要老娘我给你跪下吗?!”马武好不丧气,叹了一口气道:“妈诶,老汉死得早,我晓得你这一辈子苦,所以我什么都依着你,可你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你……你们,唉,不说了,她们两个我收了,你这下满意了?”
瞎老婆婆哪里肯信,举高灵牌道:“你发誓!不然老娘摔了他!”马武作揖道:“妈老子,先人,菩萨!你还要做啥子?你有本事就去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幺女子弄来给我做四姨太!”
瞎老婆婆喝道:“跪下!发誓!”马武气得想撞墙,转着圈道:“我都答应了,还发什么誓?”瞎老婆婆哪里信他,把手中的灵牌子再举高恐吓道:“你跪不跪下?不跪老娘就把他打烂,看是你不孝还是我不孝!”
马武眼珠子连翻带滚,他绝对不相信老娘敢把灵位打烂,虎下脸来道:“你再这样我就走了,我叫你这一辈子再见不着我!”
瞎老婆婆又听见这种威胁,气得呼呼喘气,站起来高高举起牌子道:“好啊,你滚,带着你老子的牌牌滚!”说完一扬手,把牌子向马武劈头砸去。
马武大惊,使出浑身解数接住牌子。这个老妖怪,又横又泼,说发作就发作,太不像话了。
瞎老婆婆大叫一声道:“气煞我也!蓝蝶儿!拿把刀来!我瞎老婆子不活了!”
蓝蝶儿三人跑进屋来,见老娘动了真怒,蓝群蓝枝一左一右抱住瞎老婆婆去安慰哐哄,蓝蝶儿则直盯着马武谴责道:“爷,你惹老娘生了大气了!”瞎老婆婆吼起来道:“叫你给老娘拿刀来!这个逆子再不想看见我了,老婆子还啷凯(怎么)活!”
蓝蝶儿赶紧劝解道:“妈诶,他把这事做下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反正姐姐和妹妹也稀罕他,我们除了成全他还能怎样?爷,快给老娘赔个不是。”
马武把脚一跺,抱着牌子放回到香案上,心一横,跪下告饶道:“我给你跪下,给你跪下。妈老子,老祖先人,你要做啥就做,不要打横撒泼,让邻居听到还以为我马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说,你们要做啥子,我照做就是。”
蓝蝶儿愣住,作声不得,瞎老婆婆第一个道:“你个逆子,老娘昨晚当着那么多人说过,你不娶蓝群蓝枝就算了,你为啥又背着老娘把她们两个霸占了?咹?你是不是狼心狗肺、口是心非!”
马武心头痛,仰头喊天道:“天呐,天,马门完了,疯都疯完了……”
瞎老婆婆一脚蹬过去骂道:“你才疯了!说!你为啥要这么做?”马武死的心都有了,磕头道:“我狼心狗肺,我口是心非,我臭不要脸,我畜牲不如!”
瞎老婆婆叉腰道:“你还知道?”马武道:“我知道,知道,只要你不闹,我很知道。”瞎老婆婆道:“你做下了,还不许我闹?既然做了,就马上陪她们回娘家!不管有多远,都要去认下这三门亲!”
马武怼她道:“你不让我大摆宴席?告知天下我马王爷结了三个婆娘?让丰乐场仁字旗义字旗礼字旗花花旗都拿杀猪刀来撵我?然后全家人夹着尾巴、连爬带滚去投靠施南府?”
瞎老婆婆一心要踩住他的尾巴顺杆子往上爬,闭着眼睛嚷道:“你耗子爬楼梯,自己好吃逼,绊得哭兮兮,各家拿钱医!”
蓝蝶儿姐妹哑然失笑,低头看看马武,马武正抬头瞪着她们。八只眼睛相对,蓝蝶儿逃避开去对老婆婆道:“妈,要不这种事就算了,我们要走悄悄地走,谁都不惊动,这里的江湖规矩太黑,省得外人来说爷的不是?”
瞎老婆婆道:“那不行,不让外人知道他马王爷娶了几房姨太太,他就还是丰乐场的恶霸!你想让他回娘家?门儿都没有!”
蓝蝶儿幸灾乐祸,看看马武,讨好一笑,又对瞎老婆婆道:“妈诶,怎么会呢?爷的为人我知道,他现在成了我姐妹三人的丈夫,我们要回娘家,他怎么舍得下?他一定会陪我们回去的。到了施南,见过我们的双亲和阿哥阿弟之后,路还是由他选,他要留下安心做买卖也好,要撇下老娘和我姐妹三人回来继续嗨袍哥也好,他是爷、是男人,得他说了算,我们做女人的不能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妈诶,你年纪大了,我们不想让你担惊受怕,到时候你就留在施南府安心享福吧。”
马武一撇嘴,四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唱黑脸、一个红脸、还有两个唱花脸,他马王爷倒成了花花太岁,这也太窝囊了。
瞎老婆婆挖苦道:“老娘我把他从小看到大,他的脚脚爪爪都看透了,你这样由着他,他正好把瞎老婆子推给你们,自己落得轻松自在,拍屁股走人,干净利落!”
蓝群道:“妈,就算这样,我们也应该伺奉你,也心甘情愿伺奉你。”瞎老婆婆一戳她的额头道:“你蠢,他走了,老娘我还在你娘家待得下去吗?就不说亲家母亲家公的面上过不过得去,老娘我自己就没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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