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光破雾下,刚好把陈煜罩在白银的光晕里。
陈煜长身而立,欣然而道:“美景当前,月满拦江,浪兄请移大驾,到此一聚如何?”
浪翻云仰天长笑道:“如此月照当头的时刻,能与剑门之主一决雌雄,足慰平生,陈兄请稍候片时。”
高踞礁岸的陈煜,看着浪翻云几个起落后,已冲至岩顶的上空,轻松潇洒地落在三丈外一株老树之巅。两人眼神交接,天地立生变化。
东边一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正由湖沿处迅速移来,铺天盖地的气势,看得人心生寒意。
明月这刻仍是君临湖上,但她的光能保持多久呢?
陈煜两手负后,目光如电,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欣然看着傲立眼前,意态自若的浪翻云,没有说话。
“锵!”覆雨剑出鞘,先由怀中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雨点扩散,瞬那间陈煜斑身前身后尽是光点,一时间压倒了明月交辉,令人难以相信这只是由一把剑变化出来的视象。
“剑出!”同样的剑客,同样的宝剑,倚天剑脱鞘而出,陈煜被夜风拂动着的衣衫倏地静止下来,右脚轻轻踏地,即发出有若闷雷的声音,倚天剑一剑暴斩,无双无匹的剑气将光雨从中剖开。
连绵不绝的剑鸣声轰传于岛内纵横交错的洞穴里,回响不绝,威势慑人。整个孤岛似是摇晃了一下,把浪声风声,全盖了过去。
谁能倚剑问长天!
骤然风雨停歇,漫天的剑气与光点倏然消散。
陈煜仍是意态悠闲地伫立在崖岸边沿,浪翻云依旧卓立老树之巅,剑锋早回鞘内,两人像是从来没有出过手。
浪翻云摇头叹道:“不愧是剑门之主,不受幻象所扰,否则浪某在万千变换霜辉中,全力出手的一剑不会寸功未立,这场仗怕是悬了。”
陈煜望往天际,眼神若能透出云雾,对外界洞悉无遗,怡然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天人交感,四时变化,人心幻灭,这片雷雨来得正合其时。”
罡风大作,陈煜特地驱散的云雾重新笼罩天际,闷雷轰鸣,连陈煜都不得不将精神异力收回体内,以防引动天雷轰击。
浪翻云若有同感,点头道:“当日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天无二色,空旷苍茫,如今雷雨交加,天人相应,想必绝非偶然。”
两人均神舒意闲,不但有若从未曾出手试探虚实,更像至交好友,到此聚首谈心,不带丝毫敌意。
就在此时,陈煜全身衣衫忽拂汤飞扬,猎猎狂响,锁峰的云雾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请君品鉴!”玄妙莫测的精神异力辐射而出,好似一场幻梦一场雾,笼罩向浪翻云,期间重重惊异诡谲、大梦似幻、人生苦集、欢笑悲忧,如同千世轮回涌入浪翻云的心灵当中。
这一世,浪翻云成为后世中一个碌碌无为的文职男,朝九晚五,柴米油盐,老婆埋怨,儿女疏远;一转眼,他又成了一个面朝黄土的农民,天降大旱,颗粒无收,坐在田垄上愁苦地抽着旱烟;曾经王侯将相,锦衣玉食,路有冻骨而不知,骄奢淫逸;曾经朝游江河,暮入山林,踏遍青山人未老;为民请命,清官被昏君斩首;战死沙场,家园被鞑虏践踏;千种滋味,万般无奈,在这短短一眼中品尝经历。
浪翻云微微一笑,手往后收。由方才乘船出发,他的心神就逐渐进入一种从未曾涉猎过的玄妙境界中。
他的心灵彻底敞了开来,接纳着陈煜为他展述的前世来生,体会着轮回种种奥妙,多年压抑着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涌上心田,沉浸在对惜惜和言静庵那使人魂断的追忆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片段,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过去、现在、将来,浑为一体,那包含了所有爱和痛苦,与及一切人天事物。这种种强烈至不能约束和没有止境的情绪,亦如洪水般冲刷洗净了他的身心。
就在那一刹间,他与包围着他的天地再无内外之分,你我之别,他像火凤凰般由世情的烈重生过来。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这一战比原著中提早了整整十年,而陈煜与浪翻云也比原著中还要高上一个境界。
已经踏出那一步的陈煜,只是将天地的奥妙展现给浪翻云看,霎时间浪翻云泪流满面。
他终于达到了憧憬中剑道的极致,这种境界是永不会结束的,只要再跨进一步,他将可由天人合一的境界破出,更上一层楼,破碎虚空。
陈煜在等待,早在一战之前他便疑窦于破碎虚空,如今终于将浪翻云送入这个境界,如今要看的,便是超凡脱俗的武者,究竟该如何破碎虚空。
浪翻云终于从千世轮回中转醒,此刻的他,也同样感受到陈煜感受的层层空间。
天际的雷鸣,隐隐停歇,更增添两人正面交锋前那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陈煜卓立于卷飞狂旋的浓雾之中,收敛精神异力,倚天剑脱鞘而出,落入掌心。
龙鸣剑吟,龙飞无悔,不屈不亢的飞龙剑意如同一头吞天噬地的凶龙,在陈煜身边缠绕。
覆雨剑握在浪翻云手中,好似破海游龙,欣然雀跃好似一个乐在其中。
暴雨降临,两道剑华同时升起,隔着五里远的众多海船都见得清清楚楚。
天地元气在这个地方翻腾,雀跃,扰乱天地,扰乱云水。
陈煜仗剑挥洒,一举一动间莫不暗合天道,剑锋转动间天地元气随之激发,人身始终有限,宇宙却是无穷,携带着天地元气的攻击已经远远超出了凡人所能想象。
浪翻云全身衣衫不动,但头发却飞扬天上,双目神光电射,他初入破虚境界,调动天地元气稍显生涩,但他却成了宇宙无分彼我的部份,天人融为一体。
无论陈煜的精神异力和紫霄真气的力量如何庞大可怕,但他的气势总是如影随形,紧蹑陈煜的气势不住增长着。就若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总能在波浪上任意遨游,安然无恙。
整座拦江岛笼罩在两人的气势之中,将泼盆大雨隔离出这一片小天地,岛外众多楼船被狂风激浪冲刷淹没,岛内却干洁得好似刚刚清扫过一般。
倏然间,风云静止。
一道淡淡的人影出现在浪翻云身前,一剑刺出。
陈煜修长干净的手掌握着倚天剑,不紧不松,抬肩,探臂,伸掌。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陈煜这一剑的威力和速度。毫无花巧的一剑,偏暗合天道之奥妙,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魔心道台的秘密。
浪翻云似醒还醉的眼倏地睁亮,爆出无可形拟的精芒,覆雨剑化作一道长虹,先冲天而起,忽然速度激增,有若脱弦之箭,游龙破浪般几下起伏急窜,电射在陈煜的剑尖上。
两剑相交,却没有丝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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