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泽不知道是什么事会让那对夫妇那么狠心,将一个半大孩子就那样丢在下着大雨的夜里。
他眼睁睁看着那对年轻男女仓皇逃离,明明是那么不舍,可为什么又走得那么匆急,连一刻的滞留都不愿意?
若非福利院的人及时发现,说不定陆闻泽早就被雨水溺死在了那年夏天的夜里。
或许也因是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所以陆闻泽对那一夜的印象无比深刻。
以至于少年幼时对领养他的父母的要求甚至苛刻到了身高应该达到多少厘米。
当然人们只当这是孩子无知的玩笑,所以该操作的还是要继续操作。
可第二天陆闻泽就逃回了福利院,说不接受任何人的领养。
人们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可还是耐心给他换了一对更符合他之前条件的更年轻的领养人。
可没过多久那对年轻夫妇就慌忙将绝食三天饿到晕厥的陆闻泽又送回了儿童福利院。
到这时人们这才知道,这孩子是认真的。
自此以后,就再没人提过关于领养他的事。直到两年前他十六岁独立。
在外人看来陆闻泽总是有种莫名的偏执,例如他总是强调他记得父母的面貌,并为此自学了人体素描画出了所谓父母的画像,可经过警方连月查找,却惊奇地发现十四亿庞大的人口中竟找不到一个与画像面貌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根本是查无此人。
连后来翻看当年福利院门口的监控录像也显示陆闻泽是顺着大水碰巧漂到福利院门口的,并不是如他所说被父母扔到福利院门口的。
有儿童的玩伴打笑着说他爸妈是从外星球来的。地球上根本找不到。
可即便如此,陆闻泽依旧不肯接受领养。
有时候陆闻泽自己也会想要不找个有钱爹妈从了算了,自己一个人苦熬又是何必。
可每当他在深夜醒来,眼前却是那对夫妇的面貌,他们眼角挂着泪滴,模糊的脸上总是带着莫名的悲伤,画面清晰得像是被纂刻在了基因里,让他根本无法逃避。
于是在冰冷漆黑的夜里,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彻骨的思念和哀伤。
于是少年也只能唉声叹气说着再等一年吧。
可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到今年已经第十八年了,他们已经错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如果连他最后的成人礼也错过的话,他就决定不等了。
这些年陆闻泽攒下了不少积蓄,一部分是奖学金,一部分是福利院的接济,还有一部分是兼职发的工资。
陆闻泽想得很清楚,他将来会接到来自南方某个大学的录取通知,然后带着这笔积蓄去往春意盎然的南方。在那里平稳度过四年大学生活,然后带上最初的梦和理想,云游四方。
说成是逃避也好,反正他不想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了,早年间这里给了他太多的温暖和支持,这里有着太多的事物难以割弃,可越是这样越是要趁早做出了断了。
毕竟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他不想有朝一日大家都出去闯荡,别人有着家境和人脉一路青云直上,可他却是个无根浮萍,像个幽灵一样整日间在城市的阴影里游荡,辛辛苦苦一天挣来的钱还没别人的零花多。
如果当那一天到来,她又会怎么想呢?
所以他想将这段记忆封存在美好刚萌芽的那一刻。
他未来的人生都已经规划好了,在他的诗与远方里没有其他人的名字,就在陆闻泽以为他会就这样顺利的离开时,杜妤映却突然又出现劝他不要放弃,要奋力拼搏。
拼搏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没有错,可如果非要什么事都要去拼尽全力,那人活着未免也太累了。
励志这个词早已被陆闻泽给嚼烂了。他不想事事都去争第一,所以陆闻泽久违地想放纵自己。
所以当女孩倔强拉着少年衣袖不让他下车时,他会有些愤怒的看着对方说上一句我没你想得那么上进。
陆闻泽下车的时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浑浑噩噩不知道错过了多少路上美妙的风景,直到回到出租屋时他才算是抛掉了脑中女孩那有些难过的背影。
晃了晃脑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手按开室内的照明,将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然后就剥光自己躺进了浴缸中。
这是他一天中最舒服的一刻。
热水舒适的温度舒缓了身体的疲倦,因连番熬夜而昏沉的大脑发出欢悦的信号,陆闻泽闭着眼享受得哼出了声,耳边只传来水流注入的清响。
很快水就没过了膝盖,漂漂荡荡的水平面触及到了太阳穴,没出了浴缸。
可陆闻泽没有起身,难得的空灵和舒适让他舍不得去打扰。
可当水分过多,蒸汽在浴室中积郁时他又感到无比的疲倦。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