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劝退了柳儿,二子也是无奈,别人敬称他一声李公子,那多半是看在王宝予的面上,陈中敏多有照顾他,究其缘由,也应是如此。
以陈中敏今时今日之名望,二子他日纵然有所成,也不需他锦上添花之劳。陈氏下一代不成气候,陈中敏深以为患,是以对二子给予很大期许,将来他自己总有退下去的时候,若是陈氏真没人能接替自己,那么终不过是昙花一现,富贵匆匆,转瞬即逝。
但二子若因此便随手插入陈氏家务事,那只怕会惹得陈中敏恼怒,想来想去,看来只好请王宝予从中斡旋了。
王宝予少时,他父母在王府做工,也曾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听二子说起朝哥之事,心下也有些愧疚起来。他本就是个宽和大度的性子,朝哥对他的不恭敬,他早已不介意,反而因朝哥被罚,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当年,他父母在王府时,又何尝没曾被,主家的老爷公子们打骂惩戒过,那时他虽是小小少年,但爹娘抱头痛哭的模样,如今时不时总浮现眼前,心戚戚矣。他深受其苦,如今却让别人来承受这样的苦难,不待二子求告,当即便道:“舅母也太小题大做了,这可不行,我得去说说,动则责咎,有失宽厚。”
两人收拾了衣冠,正要去后院见他舅母,却见东流冷不防过了来,先向二人拜倒,“小人见过横公子、李公子。”
王宝予不明其意,开春以来正是他舅舅公务繁忙的时候,东流身为舅舅身边最为得力的侍从,不好生办事,来自己这里何干?
却听东流又道:“太守大人已知晓,昨日那刁奴欺主之事,如今已给那家人赶了出去,还请横公子不要在意。以后若是再有底下人不长眼,只管打骂了赶出去,其余事自有大人和夫人看待。”原来,这事千防万防,终究还是传到了陈中敏耳里。
王宝予闻言,面色一沉,与二子对视一眼,低声叹道:“唉,舅舅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那小厮不过是一时不察罢了,何至于断人活路?”
“大人早知公子慈悲,是以先赶了那家人,才令小人来报,便是为了怕公子妇人之仁。大人说了,公子爷他日必是要撑起一家老小的,若不能有果决坚毅之心,大人怎能放得下心来。”
王宝予心下低落,没在意东流这话,二子却知话中别有它意,心下一琢磨,已知此事不可再为,便反过来劝王宝予道:“横哥,既然太守大人已处理了这事,咱们便不必多管了。那朝哥经此一事,长一智,日后若是能痛改前非,他年纪轻轻,又怎不能养活一家老小?”他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头却想到,两条腿废了,在这个世道,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宝予淡淡道了声是,便回身进了屋,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心里去。二子与东流见了,俱是摇摇头苦笑一声,一个人要成长,总要想明白一些事情的。
二子见东流立在原处,直愣愣盯着自己,心下一慌,自己最近做了不少事,可别落在陈中敏手上。
但只见东流从怀中掏出一锭银锭,随即道:“我家大人说了,他为官虽是清廉,但车资小钱却也是付得起的,不必李公子费心了。”
二子瞧着这银锭足有五两的样子,也没做作推辞,直接便接了过来,趾高气昂训斥道:“本公子也是瞧在你家大人官声不错,这才有心提点的。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们在外辛苦为民,家中小厮却尽做些毁败清誉的丑事,若是朝中大官儿知道了,难保你家大人不会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坏名声,以后升迁怕也难了。”
他这话说得是爽利,但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了,他最近正是多有请求陈中敏之时,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奚落对方,陈中敏如何不恼?当即便又把话往回说道:“陈大人为官一方,造福百年,以他今日之功绩,他日入朝拜相又有何难?小子乃大人治下之民,深得大人福祉保佑,自是期盼大人官职越做越高的。”
东流被他这马屁唬的一愣一愣,二子的态度转换得也忒快了些,他只当笑话给陈中敏说了,陈中敏捋了捋短短的胡须,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这是被他给骗了,本官若是料得不差,这小子今日必有所求。哼,等着瞧吧,看他如今得意,总要求到本官这里来的。”
二子却不知陈中敏已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只进了屋又去劝了劝王宝予,见他终究沉郁,只好道:“朝哥一家乍然被赶出府,也不知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咱们出去瞧瞧可好?”
王宝予不由分说,当即拉着二子便急吼吼出了门。五空跟随在后,脑子还一片混沌,“昨日说起朝哥来,还是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今日却又反过来献殷勤,真是怪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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