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房,二子还没醒过神来,昨日醉酒后,身子本就不适,再给陈中敏这连哄带骗,更觉烦躁。早起时,尚有些畅快的心情早已飞灰湮灭,现下他只想着如何来规劝,这一发而不可收拾之传言。古人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照这样看来,也算说得通了。
回了院子,管事的便立马派了小厮送来早点,二子不见五空和王宝予二人,心下大奇,随口问道:“怎不见你家表公子与五空小师父?”
那小厮名唤连登,是近些时候才被安排在本院当值的。因朝哥之故,陈中敏发了大脾气,连夫人也跟着受了些委屈,转而清理了后院好一批贪懒耍滑的下人,顺带着王宝予几个身边近侍也未能幸免,所幸那几人素来对他没怎么上心,如今虽是去了,王宝予倒也没多少留念的。
连登老娘乃是夫人跟前得力的老妈子,王宝予身边出现了空挡,她当即使了十来两银子,求了大管事说情,才好不容易给连登安排了进来。经大人这么一折腾,谁还不知本府最受用的公子是谁?连登跟在王宝予身边,日后前程自不必说。
却说今日一早,门房便有人来传话,说是有位小姑娘请五空小师父出府一叙。
连登听了,只觉得诧异。这小师父跟随李公子上郡来,郡中并无故旧,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小姑娘?若说是李公子,相貌俊秀,才学过人,有小姑娘上门求见,他还觉合宜,至于五空小师父,那是万万不可信的,他未免五空受骗,自是一口回绝了。
门房见状,扭捏一番,才从袖中掏出一角碎银子,硬塞在连登手中,颇有些不舍道:“连登老弟,来,拿着拿着。你看,那小姑娘便守在门外,你若是不放心,跟着五空小师父同去就是了,哥哥我守门也好些年了,什么人没见过?这双眼可不是识不出好歹的。”他指着自己眼睛,玩笑似的劝了起来。
连登握着手中银角子,一时不决。昨日横公子县试告捷,大人夫人高兴,阖府上下赏了不少银子,他因是横公子近身的侍从,赏赐尤为厚些,但比着今日这一块银角子仍有些不如,良久,终究还是贪欲作祟,只道:“那小弟便带着五空小师父去瞧瞧,可别是李公子的旧识,这才找上小师父的。”
那门房闻言,当即笑了笑,附和两句,称颂两声,便又跟着去请了五空出来。
五空素来不存个防备心思,只听二人说了两句,即出了去。到府门口,却只见那小姑娘正是王三小姐身边的丫鬟蕊儿。他拙於言词,原本和蕊儿没甚好谈的,但上次灵泉寺之行,蕊儿主动攀谈,言辞口气多似个大姐姐,于二子之外,给了他另一种温暖。
他本还在心头猜想,外边小姑娘是谁?想来想去,甚至连昨日宴会上蘅鸢姑娘也想到了,偏偏就没想到蕊儿,乍见之下不由得心喜,快步上前,脱口而出,“蕊儿姐姐。”
蕊儿听到五空声音,忙转过身子,朝门里探去,却见五空急吼吼冲出来,口中忙道:“小心些,可别摔倒了。”
五空脸上喜笑颜颜,没几步便到蕊儿跟前,缓了缓气儿,颇有些意外道:“蕊儿姐姐,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他这话一出口便立马想起上次二子之言,‘这东西我不不能戴,你也不能戴,这天底下,谁也不能戴,除了横哥’。心下不由得怅惘,那么这次,蕊儿姐姐也并非来看自己的了?
蕊儿见他脸色立马垮了下去,不免担心道:“小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了,可是奴婢有甚不对的?”
因无二子在侧提点,五空直愣愣的,心里想到什么便说出口,“蕊儿姐姐此来,可是为了王公子?唉,王公子和二子哥昨日醉酒后还没醒嘞,你怕是见不到他了。”
蕊儿闻言,当即跺了跺脚,脸上通红,啐道:“你个出家人,怎的学人说这些个下三滥的话,哼,再这样口无遮拦,下次见了方丈,有你好看的。”
五空不明就里,这话怎就成了下三滥的?随即又想到,当日二子曾告诫他,此话不可再说,免得丢了脸面。今日忍不住没听劝诫,招致无端被骂,二子哥可真有先见之明嘞。无缘无故的,内心里又给二子加分了,若是叫二子知晓,只怕真得哭笑不得。
蕊儿见他无话,只当适才口气重了些,羞赧之色稍减,又柔声说道:“小师父,今日奴婢来,可不是瞧王公子的。我们小姐做了好些个点心,知道你爱吃,请你去尝尝嘞。”
她这么一说,五空顿觉好受多了,只是毕竟没得二子应允,便要出陈府,心下忐忑,生怕二子等会儿醒来不见他,会有担心,只好遗憾道:“蕊儿姐姐,二子哥等会儿醒来是要见小僧的,三小姐做了哪些点心?小僧可去不了了。”
任谁听这话,都能听出言不由衷的味道。蕊儿扑哧一声笑道:“好啦,你放心,便在不远处,你吃了回来费不了多少功夫,咱们小姐手可巧了,什么莲子糕、玉髓糖,好些东西呢,可好吃了,你都只听过没见过。”说到最后,又加了两句,“上次不是也吃了些吗?可还中意?”
五空咽了咽口水,立马笑道:“是嘞,可好吃了,我和二子哥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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