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全不了你的太平盛世,你就是你盛世里最大的祸患!”
一场倒春寒,让天地重新又冷了起来。刘云站在临江观正殿中央,身着青色道袍,长发挽起,一根由双股掰开成单股的木钗插在头顶。
刘云身后是东华帝君魏夫人的铜像,因为刚刚整修过,贴了金,所以周身都泛着肃穆的金光。
铜像的眼珠子是活的,杨秭归藏在里面,抠开铜眼,透过铜像看着大殿内站着的俩人。她不放心,不但没有听南宫珉的劝告,还拉着南宫珉一起来了临江观。
南宫珉躲在铜像底座里,手托着杨秭归,屏气听着殿内的动静。
石一安没有说话。
他身着黑色锦缎绣金龙袍,发高过顶,发髻中间插着双股木钗的另一半。他直直看着刘云,冷冷的目光如冰刀刺出。只是夕阳有爱,给他身影罩上了一层柔和的神光。
刘云看着他,那木钗跟他混身上下是那么的不相衬。就像不合时宜出现的她一样,王碧云身后的王氏一族恨她入骨,放佛她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盗贼,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坐享大启后位。
“既然选择私心,又如何承载天下人之心?既然选择小爱,又怎么能贪图整个天下去回报?”
一阵冷风吹进,乱了刘云鬓边的碎发。
“我就是这天下众生中的一个,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子民,他才七岁,刚刚背下《孝经》,就再也没有机会在他父亲跟前尽孝了。”
刘云红着眼,杨秭归却先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殿外两侧站着的将军发现魏夫人流泪了,心头皆是一惊,他们虽想为兄报仇,但也知这里面的人无辜,可就算王承仁没被刘云斩杀,他们也不可能心慈手软。
“高大却狭小,慷慨却吝啬。有宏图却无大业,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刘云噙着泪,向前走了两步,逼近石一安。
“谈什么理想都是虚妄!你根本就没有过理想!不过是偶然侥幸走到这一步,这皇帝不当岂不是亏了?”
刘云冷笑,笑声虽轻虽短,却漂浮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不能散开。
“也从来算不上什么英雄。”
刘云直视石一安双眼,那眼睛里除了杀气,阴冷,没有一丝愧疚和不安。
“真正的英雄顶天立地,心怀坦荡,不拘于私情,不困于性情。”
刘云停下脚步,她与石一安只半步之隔,能清楚的听到石一安压着怒气的呼吸。
“真正的英雄,牺牲自我成全天下,而不是你,牺牲天下来成全自己!”
石一安咬牙,突然一把抓起刘云的手肘。
刘云被紧紧攥着右臂,她试图从久违的身体接触中寻找昔日的温暖,但只感觉接触到了一张铁皮。
刘云又是一笑,她复又抬起头看着石一安。石一安的鬓间已经有了白发,短须修的精致却无精神。说来不过二十八岁,却比同龄人沧桑许多。
“不过是平凡世间茫茫一人,可是只要意识到如此,你便不甘心!你不甘心草草一生,不甘心在苍茫大地之间做一个无名之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石一安眼里闪过一丝泪花,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贪生,你贪婪,在你的世界从来没有足够。你永远不会停下来,所谓的停歇只是为了走的更远。”
刘云抬起左手,一根一根掰开石一安抓着他的手指。
“不要再骗我,也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已经是帝王了,而我只想静静生活。”
刘云转身背对石一安,面朝魏夫人。
杨秭归心提到嗓子眼,脑子里一直都是“完了完了”。
“你是想静静生活吗?”
石一安长出一口气,叹息撞到大殿四壁又弹了回来。
“还是,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杨秭归从石一安的声音里扑捉到一丝留恋,心下更加紧张,她猛的意识到石一安根本不是来接刘云回宫的,观内观外早已经被官兵层层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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