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是个内心敏感的人,常常能领悟到常人无法触及的精神实质。
在与伯德教授对树的品种产生分歧后,他绝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但在之后的兄弟会入会仪式上,他却开始怀疑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宣称那是一大桶尿液,是大二学生在仪式开始前尿进去的。他以为这只是个玩笑。对兄弟会十分严苛、甚至有些变态的入会考验,他是有所耳闻的。老会员们会竭尽全力的侮辱新入会的菜鸟,只有忍辱负重的人才能通过考验,成为兄弟会的新成员。不过,让人当众喝尿,这还是太过分了点儿。托尼在亚洲时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他试着闻了闻那个大桶,并没有刺激性的尿液味道,恍然大悟。他以为这是老会员们在用一个玩笑考验新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为了表现自己很合群,他主动提出要替大家喝了这桶东西。
所有人都惊讶的不得了,托尼觉得这未免小题大做。
他喝了一口,发现只不过是啤酒而已。在加格达奇,林场的工人们经过一天的劳作,回到住所总要来上一些酒解解乏。冬天是热乎乎的烫酒,夏天就是冰到牙根的啤酒。十五岁时,他第一次喝酒,发现自己可以不费力的喝掉一桶扎啤,毫无醉意。兄弟会的这桶啤酒也不过是热了一点,别的并没有什么异状。
他一口气把酒喝了下去,全场安静了好几分钟。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来。
接下来就是雷鸣般的掌声,会中的领袖人物纷纷过来同他握手,拍着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去洗手间“呕吐一下”。托尼平静的表示这点酒不算什么,引起了全场的哄堂大笑。
整个夜晚,他就是会场的核心,人人都想同他聊几句。不过,大多数人过来时,都拿着一杯啤酒请他喝几口,或者先给他两块口香糖。有人甚至先端着一杯漱口水才敢过来。
人们问他怎么会这么勇敢、中国人都会为兄弟两肋插刀吗?一开始,他还只是笑笑,觉得这些美国佬没有见识。这点酒不过两升左右,在中国,这只是四瓶啤酒,随便哪个六七十岁的林场退休工人都能喝掉。
可他越来越感到不对劲。
现场很多人都很有酒量,尤其是那几个意大利裔的小伙子,看样子已经喝了二十几瓶。自己只是为一同入会的菜鸟兄弟喝了几瓶而已,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呢?难道那个心理承受能力测试真有这么重要吗?
他试着问了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两人对他崇敬有加,大为赞赏他的侠义精神。
“你知道,兄弟,可不是每年都有你这样的英雄人物。往往的结果是,四十几个人中有一大半吐得满地都是,我们还得用啤酒和冰水冲洗他们和地板。”一个家伙说道。
“是啊,虽然看不到他们的狼狈相,但能认识你这样为朋友拼命的家伙,真是我的荣幸。你知道,除了李小龙,你就是我最崇拜的东方偶像了!”另一个人兴奋的说。
“可这只是一点啤酒而已啊!”托尼说了心里话。
两人哈哈大笑:“你这家伙挺有意思,想用这招骗过自己是吗?你是心理系的新生吧?”
托尼摇摇头:“难道你们看不出那是啤酒?”
“那里面还有我的一部分尿呢!桶盖一开,满屋都是尿骚味,难道你闻不到吗?哈哈哈哈!好吧,我知道你是在给自己催眠,好让自己好受一些。无论如何,今晚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英雄,能为兄弟挺身而出。敬你一杯!”
托尼满心疑惑,看来那个桶里的确曾经装满了尿液。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脚,把尿换成了啤酒。他找到看守那个大桶的小组,想问问是谁干的。结果二十几个大二学生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这只桶自从装满了尿,就从来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绝不可能有人做手脚。
托尼越来越困惑。他越对人澄清,自己喝的只是啤酒,人家就越认为他是在开玩笑,或者在自我欺骗,好让心里好受一点。没人相信他的话。
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的那棵冷杉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没等仪式结束,他就跑出会场,来到图书馆前寻找那棵冷杉。结果让他无比惊讶。
伫立在那里的,的确是一棵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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